玄烨那番借着酒意、汹涌而直白的告白,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舒云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撞入她冰冷混乱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那个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痛苦、渴望,甚至那一丝罕见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卑微恳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麻,跳得完全失了章法。
怕他?自然是怕的。昨夜那强势的侵犯和身体残留的不适感仍在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危险和不可控。
怨他?也是怨的。怨他打破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怨他用那种方式将她拖入更深的纠葛。
可此刻,面对着他褪去所有伪装、近乎笨拙而狼狈的真情流露,那些恐惧和怨恨竟像是遇到了阳光的冰雪,开始不受控制地消融、松动。
他说,从第一眼就
他说,想得发疯
他说,给他个机会
这些话语,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鲁,却偏偏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真实力量,敲击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最孤独的地方。
她从未被人如此强烈地、不计后果地需要和渴望过。
隆科多给予她的只有冷漠和羞辱。
而眼前这个男人,即便方式极端,却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已在他眼中,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
一股巨大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想要缩回自已坚硬冰冷的壳里去。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烈,她根本无力招架。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你先回去吧…”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我需要,静一静”她几乎是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抠住了窗棂,指节泛白,“你,你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当不得真,快回去吧”
她试图用“醉话”来否定他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就能让她重新获得一丝喘息和思考的空间。
玄烨撑在窗台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酒意仍在脑中盘旋,让他比平日更加固执,也更加敏感。
听到她让他回去,让他把刚才的话当作醉话,他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受伤和急切。
“我不是醉话!”他向前倾身,试图更靠近她,语气带着酒后的执拗和焦躁,“我心里清楚得很!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舒云,你看着我…”
“别说了!”舒云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哀求,她终于抬起眼,眼中水光潋滟,充满了混乱和恳求,“求你,先回去,好不好?我现在,真的没办法,没办法想这些,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声音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那显而易见的痛苦和迷茫,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玄烨心头那因酒意和激动而燃烧的火焰。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心中涌起巨大的懊悔和心疼。是他太心急了。她才刚刚经历巨变,身心受创,他怎么可以借着酒劲如此逼她?
所有的急切和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窗棂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试图让她感觉安全一些。眼中的炽热慢慢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痛色的温柔。
“好。”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克制,“我走。你别怕。”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
说完,他不再停留,毅然转身,大步走入寒冷的夜色之中。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落寞和萧索。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山道尽头,舒云才仿佛脱力般,猛地关上了窗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静得可怕。
她抱住冰冷的膝盖,将滚烫的脸颊埋了进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他那些灼热的话语,眼前晃动着他那双充满复杂情愫的眼睛……
心乱如麻。
她该怎么办?
相信他吗?可他是那般强势莫测的人物,他的世界充满了她无法想象的权力和算计。昨夜之事更是证明了他的危险和不可控。
不相信吗?可他方才那番模样,那眼中的痛苦和真诚,却又不像全然作假……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当他那样看着她,说出“想要她”时,她那颗死寂冰冷的心,的的确确…悸动了。
一种陌生的、战栗的、带着恐惧却又忍不住奢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更加恐慌和羞耻。
她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脑中那些纷乱的念头。
冷静。赫舍里·舒云,你需要冷静。
如今最重要的是和离之事落定,是保护好自已和兴哥儿。其他的,都不是她现在该想的,也不是她能奢望的。
可是,心湖已被搅乱,又岂是轻易能够平复的?
那一夜,静心庵的灯,又亮了很久。而庵外远处的暗林中,玄烨并未真正离去,他只是勒马驻足,远远望着那点温暖的灯火,久久不曾移动,如同沉默的守护者,也如同耐心的猎人。
寒风吹拂着他因酒意而发烫的脸颊,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势在必得的、幽深的光芒。
他知道,他吓到她了。
但他不后悔。有些话,迟早要说。有些心,必须去争。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她慢慢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