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的警告如同烙铁，烫在林凡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清算协议…预备启动…” “‘观察者’权限…申请中…” “请宿主…做好迎接…‘审查’的准备…”
每一个词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不祥。
随即，系统界面彻底灰暗下去，再也唤不醒，仿佛变成了一块死寂的墓碑。
成功了？
不，这感觉更像是…捅了马蜂窝，暂时蛰退了工蜂，却引来了蜂后冰冷的目光。
“清算是…什么意思？观察者又是什么玩意儿？”林凡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沉寂的空气嘶哑发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熟悉的机械音，没有任务提示，没有属性面板，甚至连那该死的倒计时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这种绝对的寂静，比之前系统催命般的提示更让人恐惧。
就像一个习惯了牢笼和鞭子的囚徒，突然被扔进了一片无边无际、毫无规则的黑暗旷野，你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崖，更不知道黑暗中潜伏着什么。
林凡挣扎着爬起来，胸口被那“能量扰流器”烫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向那个此刻已经黯淡无光、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金属装置，心情复杂。
秦守仁…他到底是谁？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个装置…真的只是干扰，而不是彻底激怒了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
“观察者”…听名字就不像是来送温暖的。
林凡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慌，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应体内那股曾经若有若无的、属于系统带来的力量。
【洞察之眼】…还在吗？
他看向窗外路过的行人。
反馈…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情绪碎片，再也无法清晰分辨善恶意和具体标签。
【基础属性】呢？那一点可怜的“运气”加成？
他走到桌边，想给自己倒杯水压惊，手却抖得厉害，水壶没拿稳，“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和水渍溅了一地。
“…看来运气是没加成。”林凡看着一地狼藉，苦笑一声。
系统进入所谓的“自我检测与修复模式”，连带把他这点微末的“超能力”也搞得半残了。
现在的他，除了脑子里多了一段惊心动魄的记忆和一身债务（虽然系统暂时没提，但他不敢忘），几乎和绑定系统前那个苦逼社畜没什么两样。
不，甚至更糟。
以前只需要担心老板和KpI，现在需要担心一个来自未知高等文明的“清算”和“审查”。
还有陈昊和苏晴那两个定时炸弹。
想到这两人，林凡的头更疼了。
系统休眠，他最大的依仗——那个“神秘大佬”的幻象——也失去了随时补充和强化的来源。一旦陈昊或者苏晴再次发难，他拿什么去唬人？用爱发电吗？
怕什么来什么。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陈昊。
林凡看着那个名字，感觉手机烫得像刚出炉的烙铁。
接？还是不接？
现在系统宕机，【洞察之眼】半废，他无法预判陈昊的状态和意图。
犹豫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
“喂，陈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陈昊异常低沉、甚至有些沙哑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焦躁恐慌，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疲惫和怀疑。
“林先生。”他顿了顿，“星辉科技，今天开盘跌停打开了，震荡了一天，最后还是收跌了五个点。”
林凡心里一紧。跌停打开，意味着他那些认沽期权的价值会大幅缩水，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个了。
“嗯，看到了。正常波动，调查期间都这样。”他只能继续沿用之前的忽悠话术。
“是吗？”陈昊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尖锐的嘲讽，“那林先生您之前说的‘转机’和‘处理’，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调查越来越深入，外面关于我们坐庄的风声越来越紧呢？”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陈昊的语气不对劲！
“陈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林凡强行镇定。
“我不是不相信您。”陈昊冷笑一声，“我只是突然很好奇，林先生您那位‘能量巨大’、能搞定一切的朋友，到底是谁？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一点水花都看不到？”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一步步紧逼：“还有，您答应跟投的那‘一千万’，我怎么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任何流水记录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林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完了！陈昊果然起疑了！而且可能私下已经查过一些东西了！系统休眠，他连狡辩的底气都不足了！
“陈昊，你调查我？”林凡的声音冷了下来，试图反客为主，虽然心里虚得一批。
“不敢。”陈昊的语气依旧冰冷，“只是想求个明白。林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次的事，我认栽，亏的钱我就当喂狗了。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狠起来：“如果最后查出来，是你和某些人联手做局坑我…我陈昊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赤裸裸的威胁！
说完，根本不给林凡再开口的机会，陈昊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林凡的手无力地垂落，脸色苍白如纸。
陈昊这边，几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如果不是现在监管调查的风声紧，恐怕就不是电话威胁这么简单了。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响起。
是苏晴。
林凡的心又是一抽。
点开消息，是一张截图——她那个亏损高达四十多万的证券账户持仓。
下面跟着一行文字：“林凡，跌停板打开了，但我还是亏这么多。你之前说的‘操作的节奏’和‘指令’，到底是什么时候？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哭泣）”
文字后面，还跟了一个银行App的余额截图——只剩下几万块零钱。
“洞察之眼”虽然反馈微弱，但林凡依旧能感受到那文字背后浓郁的焦虑、失望，以及一丝…即将转化为怀疑的灰色。
苏晴这边，也快要稳不住了！
她不像陈昊那样有江湖气，但两百万的亏损对她而言也绝不是小数目（哪怕家里有钱），而且如果她发现这一切可能是个骗局，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同样可怕。
林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前有高等文明“观察者”的死亡凝视，中有陈昊撕破脸的威胁，后有苏晴即将崩溃的信任。
三面楚歌，十面埋伏。
而他，失去了最大的外挂，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装备的1级小号，被扔进了满级boSS窝。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瘫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漏水留下的污渍，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那污渍一样，肮脏，混乱，看不到半点希望。
绝望如同潮水，再一次将他淹没。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当初没有绑定这个破系统，老老实实当个社畜，虽然累得像条狗，但至少…不会面临这种动不动就抹杀、清算、审查的恐怖未来。
时间在绝望中一点点流逝。
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照不进他这片冰冷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
就在林凡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电流接通又断开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随即，那一片死寂的、灰色的系统界面，突然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明灭不定。
几行断断续续、扭曲模糊的文字，艰难地浮现出来：
“叮！…滋滋…系统…重启…尝试…” “自检…遇到…未知…阻力…” “部分功能…强制…激活…” “临时任务…生成…滋滋…”
那文字扭曲得几乎无法辨认，伴随着大量混乱的雪花噪点。
林凡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系统要恢复了？！
但下一秒，那界面又猛地暗了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它即将彻底熄灭的前一刻，最后一条任务信息，如同濒死者的遗言，艰难地、破碎地投射出来：
“紧急…生存…任务…” “获取…‘观察者’的…‘锚点’…” “地点：…市…科技馆…” “目标：…‘海顿的星轨’…” “时限：…24…小时…” “奖励：…系统…暂时…稳定…” “失败：…‘观察者’…锁定…清算…开始…”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系统界面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回光返照，只是一个幻觉。
林凡呆坐在床上，浑身冰冷。
“观察者的锚点”？“海顿的星轨”？市科技馆？
这又是什么谜语？！
失败…观察者锁定…清算开始…
这任务，根本不是奖励，而是最后的通牒！是系统在彻底宕机前，凭借本能发布的、让他去获取能延缓“清算”的东西！
而地点…市科技馆？那不是一个对外开放的普通公共设施吗？里面会有什么“观察者的锚点”？
林凡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越陷越深，看到的却只有更加深邃的黑暗。
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搜索“市科技馆”和“海顿的星轨”。
搜索结果很快出现。
市科技馆最新天文展厅，确实有一件名为“海顿的星轨”的展品，据说是根据一位名叫海顿的近代天文学家手稿复原的、描绘某种特殊宇宙星象轨迹的精密机械模型，以其复杂性和观赏性着称，是科技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一个公开展出的模型？会是“观察者的锚点”？
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但系统（或者说系统残存的本能）不会无缘无故发布这个任务。
去看看！
必须去看看！
这是目前唯一的、看似能抓住的稻草！
林凡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此刻已是晚上，科技馆早已闭馆。他需要立刻去那里！哪怕先在周围踩点！
他冲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科技馆。
夜晚的科技馆静悄悄的，巨大的玻璃幕墙在月光和地灯照射下，反射着冷冽的光。广场上空无一人。
林凡绕着科技馆走了一圈，除了紧闭的大门和巡逻的保安，什么也发现不了。
那个“海顿的星轨”模型，就在里面。但他根本进不去。
怎么办？硬闯？那是找死。
明天开门第一时间进去？但任务时限只有24小时，他必须争分夺秒！
就在他一筹莫展，焦急地站在科技馆围墙外，隔着栅栏望着里面那栋庞大建筑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他半废的【洞察之眼】像是被强电流刺激了一下，传来一阵刺痛！
他猛地抬头。
只见科技馆楼顶的夜空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条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不断扭动的淡金色丝线。
这些丝线若有若无，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它们扭曲着，交织着，最终都汇向科技馆内部某个方向——正是天文展厅的位置！
而在那淡金色丝线的尽头，林凡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浩瀚的、冰冷的…注视感。
仿佛有一个无法理解的巨大存在，正通过那些丝线，默默地、永恒地“观察”着这里。
“观察者…”林凡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那东西…已经来了？！
它就在科技馆里面？！或者说，它的“锚点”就在这里？！
就在他被那恐怖的注视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不是微信。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