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没动。他盯着屏幕，手指还搭在操控杆上，掌心的汗慢慢干了，留下一层黏腻。
主控舱里没人说话。警报停了，红灯熄了一半，但空气还是绷着，像是谁一开口就会断。
“它真走了？”苏珊低声问。
“不是走。”娜娜看着数据流，“是换了目标。”
“那咱们现在算啥？”陈浩咧了一下嘴，“幸运观众？”
“暂时安全。”娜娜说，“但防御系统刚才耗能太大，护盾用了三成储备，冷却剂流失百分之二十二，备用电源只剩两组还能用。”
“听起来像快死的人在说自己还能喘。”
卡尔蹲在设备舱口，手还在稳压器上。他抬头看了眼能源面板，眉头皱起来：“不止这些。引擎待机也在吃电，曲率稳定器虽然修好了，但一直在跑基础校准，每分钟耗一点五单位。”
“关掉不行吗？”
“关了可以省电。”卡尔说，“但下一次要启动就得重新预热，至少耽误四分钟。要是陷阱突然回头，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陈浩靠回座椅，呼出一口气。头顶的灯闪了一下，又暗下去一块。
“所以现在是——不能打，也不能跑？”
“差不多。”苏珊翻着手里的报表，“我刚把库存过了一遍。能量晶体剩十七，冷却液剩三罐，应急电池两组，一组是新的，一组是从旧模块拆下来的，电压不稳，可能撑不过两次充放。”
“十七能撑多久？”
“按最低维稳算。”她顿了顿，“不到四小时。”
舱内静了几秒。
“那就别维稳了。”陈浩说，“省电。”
“怎么省？”苏珊问。
“关东西。”陈浩挥手，“除了引擎和护盾，其他都关。照明只留主控区，温控调到最低，传感器也关一半，反正外面也没人看得见咱们。”
“行。”卡尔点头，“我这就动手。”
他爬起来，走到侧边控制台，开始切线路。一排指示灯接连熄灭，墙角的加热管发出咔的一声，停了。温度立刻降下来，陈浩搓了搓胳膊。
“冷了。”他说。
“省的就是这个。”苏珊说，“以前你总嫌太热。”
“那是以前。”陈浩嘟囔，“现在胖人也怕冷。”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界面上滑动。她调出资源审计报告，一行行往下看。
“还有一个办法。”她说，“回收废弃电源。”
“那些报废的？”卡尔回头，“标了红色禁用的那几组？”
“是。”娜娜点头，“它们输出不稳定，不能直接接入主回路，但如果只是做缓冲储能，可以并联使用。”
“多大功率？”
“理论值八左右。”她说，“实际可能更低，但够撑一阵。”
“那就试试。”陈浩说，“反正坏了也不心疼。”
卡尔和苏珊立刻动手。他们打开设备柜，从角落拖出两个黑色箱体，外壳有烧痕，标签写着“G7-2失效组”。
“这玩意儿上次差点炸了配电间。”卡尔说着，已经拆开盖子。
“这次不会。”苏珊递来检测笔，“我们不接主控，只连缓冲线，就算爆了，最多跳个闸。”
两人开始检查电路。焊点老化，接口氧化，得一个个清理。卡尔用砂纸磨掉锈层，苏珊测电压，发现还有微弱电流。
“居然还有电。”她说。
“老东西比人命长。”陈浩看着他们忙活，“你们慢慢弄，我盯着外面。”
他转回头，看向主屏。裂隙带的影像还在，灰暗扭曲，像一张没洗好的底片。远处那个新目标的信号越来越强，损伤读数爆表，明显比他们当初还惨。
“这家伙运气更差。”他说。
“不是运气。”娜娜说，“是陷阱机制决定的。它优先锁定信号更强的目标。我们释放干扰失败后，它判定我们有伪装行为，攻击升级。现在那个飞行体没有隐藏损伤，反而成了首选。”
“所以活得久不如伤得重？”陈浩笑了一声，“这世界真公平。”
“我们省下的时间不多。”娜娜说，“一旦它解决掉那个目标，可能会重新扫描区域。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准备啥？一直躲？”
“不。”娜娜调出知识库界面，“我在查资料。这种陷阱属于被动守卫结构，依赖特定信号模式运行。如果我们能模拟一个‘已修复’状态，并持续输出稳定能量流，有可能让它判定我们不再构成威胁。”
“听上去像装死升级版。”
“是。”她说，“但这次要持续发信号，不能中断。而且功耗必须低，不然省下的电全砸进去了。”
“有戏吗？”
“有。”她说，“但需要做一个恒频发射器，用现有零件拼。”
“材料呢？”
“缺振荡芯片。”她说，“没有专用件，只能手工做共振腔。”
“那不就是土法炼钢？”
“是。”娜娜点头，“但我们有调频元件，从废弃通讯阵列能拆。”
“我去拆。”苏珊说，“你写程序，越简单越好。”
“已经在写了。”娜娜手指飞快，“压缩到最低运算负载，只维持基础波形输出。”
卡尔那边也快好了。他把两组报废电池并联接入缓冲线，接上稳压器，试了三次，终于让输出稳定在七点八。
“成了。”他说，“虽然丑，但能用。”
“加上这个。”陈浩说，“咱们又多了八点续航。”
“不是续航。”娜娜纠正，“是缓冲。真正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等陷阱清空周边目标，一定会回来。”
“那就做。”陈浩说，“你们搞那个发射器，我盯着外面。只要它敢露头，我就给它唱首歌送行。”
苏珊去拆通讯阵列，卡尔留下来改电路。他们把能找到的零件全翻出来，焊微型腔体，接导线，最后拼出一个巴掌大的装置，表面歪扭，接口用胶带缠着。
“看起来像小孩玩具。”陈浩说。
“能用就行。”卡尔把装置接到主控台，“接通试试？”
“程序加载完成。”娜娜说，“准备发送模拟信号。”
“发吧。”陈浩说，“我数着，要是船炸了，我就说最后一个字是你的名字。”
没人笑。
娜娜按下确认键。
装置嗡地一声轻响，指示灯亮起绿光。主屏上，外发信号曲线平稳上升，显示“健康航行状态”模拟成功。
几秒后，陷阱区域的能量波动图没有任何反应。
“没触发。”苏珊说。
“说明它没把我们当目标。”娜娜看着数据，“伪装生效。”
“那就是成了？”陈浩问。
“暂时。”她说，“信号要持续发送，不能断。装置功耗很低，但也不能保证一直稳定。如果有震动或者电压波动，可能会失真。”
“那就别震。”陈浩说，“大家都坐稳点。”
他靠回座椅，眼睛盯着屏幕。裂隙带依旧安静，远处那个飞行体的信号正在减弱，可能是被击毁了，也可能是逃了。
主控舱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灯是暗的，只有仪表泛着蓝光。卡尔坐在地上，背靠着设备柜，手里还捏着扳手。苏珊抱着工具包，眼皮垂着，但没睡。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数据还在滚动，她的手指偶尔动一下，调整信号参数。
陈浩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出汗的地方已经干了，皮肤有点紧。
他抬起手，在操控杆上轻轻碰了一下。
没有光丝爬出来。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次没反应？
上几次明明……
他正想着，娜娜突然开口。
“信号出现轻微抖动。”
“啥意思？”陈浩抬头。
“发射器输出不稳。”她说，“可能是接触不良。”
“修一下。”他说。
卡尔立刻爬起来，拿起检测笔。
苏珊也站起身，打开工具包。
娜娜继续盯着屏幕。
“抖动频率在上升。”她说。
“找到问题了。”卡尔说，“焊点松了。”
他拿起焊枪，靠近装置。
火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