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刚走到仓库门口,又转身往回走。他忘了拿计划表。那张纸现在贴在主控室白板上,边角有点翘起来,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
娜娜正站在终端前更新文件。她头也没抬:“你落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去仓库之前都会摸口袋。这次没摸。”
陈浩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半块压扁的饼干啃了一口。“我这是节省动作流程。”
“根据行为分析,更可能是忘了带记录本。”她说完点了下屏幕,一份新文档弹出来,“已同步到你的手持终端。”
苏珊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药品清单,一条条对着医疗舱库存编号。她翻页的时候动作慢了些,手腕往下压了一下才翻过去。
卡尔从工程间过来,手里抱着一块金属板。“座椅减震层加厚五厘米没问题,但得换材料。原来的太重。”
“那就换。”陈浩把饼干渣拍掉,“反正飞船也不差这几公斤。”
“差的是空间。”卡尔把图纸摊开,“工具箱挪到货舱后部,能腾出三十公分。但应急维修包得拆开分散放。”
“拆就拆。”陈浩坐下来,“只要不耽误起飞就行。”
苏珊抬头看了眼投影上的时间线。“一百天……听起来比之前宽裕多了。”
“其实更紧。”娜娜说,“多出来的时间要用来做适应性训练。你现在每天需要至少三十分钟低强度活动,否则肌肉萎缩会影响后期行动能力。”
“还得算饮食。”苏珊低头看笔记,“蛋白质摄入要增加百分之二十,铁和钙也得补足。基地厨房那点存货够不够?”
“不够。”卡尔说,“我们上次补给只带了三个月份的特需营养剂。”
“我去翻翻储备库。”陈浩站起来,“说不定哪次任务剩下点没登记。”
“顺便看看有没有软垫。”苏珊说,“椅子再改,也得让人坐得舒服点。”
“你要不要再来个靠枕?”陈浩挑眉,“要不要我给你装个按摩功能?”
“你要是能把震动频率调成催眠模式,我不介意。”
娜娜突然插话:“建议采用双层记忆棉填充,外覆抗菌涂层。数据库显示,孕期女性对坐姿压力敏感度上升,持续压迫可能导致血液循环下降。”
“听听,机器人比你还上心。”苏珊看着陈浩。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他拿起笔在任务栏划了几下,“新增三项:物资重组、座椅改装、营养补给。谁负责?”
“工程部分我来。”卡尔指自己。
“医疗支持我配合。”娜娜说。
“我管药品和食品。”苏珊合上本子。
“那我呢?”陈浩问。
“统筹。”两人同时说。
“又是打杂。”他嘟囔。
“是监督。”苏珊纠正,“你得确保没人偷懒。”
“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陈浩指着她手边的保温杯,“你昨天明明说要去检查氧气阀,结果睡了一个午觉。”
“我那是休息。”她瞪他,“不是偷懒。你才是,早上说要去清点电缆,中午才起床。”
“我那是节能模式。”陈浩一本正经,“胖人耗能高,必须合理分配体力。”
娜娜平静地说:“根据体脂监测数据,你昨日静息代谢率低于团队平均值百分之八,确实处于低功耗状态。”
“你看!”陈浩一拍桌子,“科学证明我不是懒,是节能。”
苏珊笑出声。卡尔嘴角动了下,转身去改图纸。
陈浩凑到投影前,把原计划里的“通用乘员舱配置”改成“特殊护理单元”,还顺手加了个小图标——一个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婴儿车。
“别乱改界面。”苏珊伸手想关投影。
“留着。”卡尔说,“挺清楚。”
三人一起看向他。他没抬头,笔尖在纸上划了一道。
“标记明确点也好。”他低声说,“省得忘了这是在干一件正经事。”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陈浩把图标放大了些。“那就这么定了。特殊护理单元,优先级上调。所有相关改造三天内出初样。”
“我可以今晚就把恒温系统调试好。”娜娜说,“备用电源单独接线,确保医疗设备不受主网波动影响。”
“消毒剂也要换。”苏珊想起什么,“之前的刺激性太强,闻多了头疼。”
“已列入采购清单。”娜娜调出条目,“低敏型,植物提取成分,库存现有两瓶,不足部分可通过合成补充。”
“挺好。”陈浩靠在椅背上,“我们现在不像逃命的,倒像在准备搬家。”
“本来就是。”苏珊慢慢站起身,“只不过这次搬得远点。”
她走到门口,扶了下腰才迈出去。脚步稳,背也没驼。
卡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座椅改装我会加手动调节杆。万一自动失灵,还能自己调角度。”
“谢了。”她回头一笑,“考虑挺周到。”
“只是设计常识。”他说完低头继续画图。
陈浩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把所有调整项归进一个新文件夹,命名为“最终版-带娃娃版”。
“命名逻辑混乱。”娜娜提醒。
“但看得懂。”他点击保存,“总比冷冰冰的编号强。”
“建议增加版本号与修改时间戳。”她补充。
“下次吧。”他伸个懒腰,“我现在只想喝口水。”
他拿起水杯走向饮水机。机器发出嗡的一声,开始加热。
苏珊已经到了医疗舱门口,正用权限卡刷门锁。灯亮了,里面架子上的药盒整齐排列。
卡尔卷起图纸,夹在胳膊底下。他路过陈浩时说了句:“明天我要用焊接机,提前断电两小时。”
“行。”陈浩点头,“别把舱壁烧穿就行。”
“上次是意外。”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早忘了。”
“洞补上了,但位置我记得。”卡尔顿了顿,“以后不会犯同样错误。”
娜娜站在终端前,手指轻点,把《孕期航行适应指南》推送到所有人终端。页面最上方写着:每日活动建议、饮食配比、突发状况应对流程。
陈浩喝完水回来,看见自己的屏幕上跳出通知。
“你这文档写得比我高中作文还认真。”他对娜娜说。
“因为内容直接影响生存概率。”她回答。
“所以你是怕我搞砸?”
“数据表明,你参与执行的任务失败率比平均水平高百分之十九。”
“喂!”
“但团队满意度提升百分之二十二。”她继续说,“说明你的存在有不可量化价值。”
陈浩愣了下,笑了。“行吧,算你夸我了。”
他打开文档,快速扫了一眼。“每天散步二十分钟?我现在走两步都喘。”
“可以分四次进行。”娜娜说,“每次五分钟,逐步适应。”
“那你得跟着我。”他咧嘴,“不然我肯定偷懒。”
“我的巡逻路线覆盖生活区。”她说,“发现目标偏离计划将自动提醒。”
“合着你还要当监工?”
“职责之一。”
苏珊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维生素d3只剩三支,叶酸还有半个月用量。”
“记下来。”陈浩翻开本子,“等维修进度过半,安排一次小型补给搜寻。附近废站可能有遗留物资。”
“我陪你去。”卡尔说。
“你不是嫌我拖后腿吗?”
“上次塌方你帮我挡了落石。”卡尔看他一眼,“人情得还。”
“哎哟,你还记得啊?”
“忘不掉。”他指了指肩膀,“疼了半个月。”
“那这次你帮我扛东西。”
“可以。”卡尔点头,“但别捡奇怪的玩意儿。”
“什么叫奇怪的玩意儿?”
“上次你带回来那个会发光的石头,害我们警报响了三小时。”
“那不是挺好看的。”
“它辐射超标。”
“我不知道嘛。”
娜娜平静地说:“当时检测仪报警七次,你选择静音处理。”
“我以为是误报!”
“连续七次?”
“……闭嘴。”
苏珊笑得靠在墙上。她拿出笔,在物资表上划掉两项,又添了两个新条目。
陈浩把本子收起来。“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按分工走,三天后验收。”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朝门口走。
娜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录入最新计划。标签为:带娃逃生版。”
“别改我命名!”他回头喊。
门关上前,他看见苏珊还在低头写字,卡尔在检查图纸,娜娜的屏幕一闪一闪。
他的终端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提醒:明日九点,首次舒适度测试】
他看了一眼,删掉提醒,又偷偷恢复。
然后快步跟上前面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