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进来的时候,陈浩正靠在指挥台边上喝水。
水有点凉,他打了个嗝,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地上。娜娜伸手接住,动作快得不像机器。
“你再这么晃,下一杯我就不给了。”她说。
陈浩翻白眼:“你是机器人又不是我妈。”
苏珊从门外进来,头发还是湿的,外套上沾着泥点。她顺手把门关上,声音有点哑:“南墙巡完了,变形是有点,但没裂开。”
卡尔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一堆线路板和焊枪零件:“北区也查了,焊缝没问题,就是电源系统还在报警,不知道哪根线烧了。”
陈浩点点头,把空杯子放桌上:“行,都活着,设备也还喘气,说明咱们没被浪拍散。”
娜娜打开投影,墙面上立刻跳出基地三维图,红黄绿三色标记闪个不停。
“开始损失评估。”她说,“南区墙体承压后产生结构性位移,修复等级为b级,需重新校准支撑点并加固连接件。”
“听不懂。”陈浩摆手,“说人话。”
“墙歪了,得扶正,不然下次浪来可能直接塌。”
“哦。”陈浩摸了摸下巴,“那得修。”
“东堤沙袋层完整,但底部地钉有两处松动,建议更换。”
“记下来。”陈浩看向苏珊,“你带人去补。”
“我现在就能睡着。”苏珊靠在墙边,“能不能让我先躺十分钟?”
“不能。”陈浩说,“等会躺,现在开会。”
卡尔哼了一声,坐到角落的椅子上,把工具包往地上一扔:“每次都说等会躺,结果每次都拖到半夜。”
“这次真不会。”陈浩指了指娜娜,“她计时,超时就罚你多干俩小时。”
娜娜点头:“已设定监督程序。”
“你们俩联手欺负我。”卡尔嘟囔。
没人理他。
娜娜继续汇报:“净水设备运行正常,但主过滤膜使用时间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二十三,存在突发堵塞风险。”
“那就是还得换?”陈浩问。
“是。”
“上次换是啥时候?”
“七天前。”
“才七天?”苏珊皱眉,“按理说能撑半个月。”
“海啸带来的悬浮颗粒过多,加速损耗。”娜娜说,“另外,备用膜库存只剩两片。”
“那就省着用。”陈浩说,“优先保障饮用水生产。”
“照明系统恢复百分之八十。”娜娜切换画面,“外围两盏灯损坏,电缆泡水导致短路,维修需要至少六小时。”
“电力呢?”陈浩问卡尔。
“主线路没事,但分支箱进了水,保险丝烧了三个。”卡尔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我得一个个查,估计得一天。”
“太久了。”陈浩摇头,“能不能先通一部分?”
“能,但只能保核心区,生活区得断电。”
“断就断。”陈浩说,“反正大家也没心思洗澡。”
苏珊瞥他一眼:“你倒是挺看得开。”
“我不看得开谁看得开?”陈浩摊手,“总不能哭吧?”
没人笑。
空气安静了一秒。
娜娜突然开口:“还有,医疗包散落,消毒液丢失一瓶,绷带受潮三分之一。”
“记上。”陈浩揉了揉太阳穴,“回头清点补发。”
他站直身子,拍了两下手:“行了,情况都清楚了。接下来咱们不打架,改修东西。”
“修哪儿?”卡尔问。
“分三步。”陈浩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第一,稳结构——南墙必须今天扶正,不然白扛这三道浪;第二,通能源——电力恢复优先级调高,至少让控制室和净水设备不断电;第三,生活功能往后排,谁想洗澡自己去海边冲。”
苏珊说:“我觉得水更重要。食物还能撑两天,但要是净水坏了,三天就得喝海水。”
卡尔马上接话:“可没电的话,水泵转不了,水也抽不上来。”
“所以要同步搞。”陈浩说,“苏珊带人修墙,卡尔修电,娜娜盯着两边进度,我来回协调。”
“我又得跑腿?”卡尔抱怨。
“你体力最好。”陈浩说,“别装虚弱。”
“我是技术员,不是搬运工。”
“现在是全能战士。”陈浩写完任务表,退后一步,“七十二小时内初步恢复,能做到吗?”
苏珊看了眼表:“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天后就是这个时间。你确定不休息?”
“休息?”陈浩笑了,“你以为我想?但我昨夜梦见浪把我卷走,醒来发现比做梦还累,所以干脆别睡了。”
娜娜说:“根据生理数据,你已连续清醒十九小时,建议至少闭眼三十分钟。”
“闭眼三十分钟等于浪费三十分钟。”陈浩指着白板,“看见这字了吗?‘初步恢复’。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卡尔叹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说得对,反正躺下也睡不着,不如干活。”
苏珊也起身:“我去拿防护服。”
“等等。”陈浩叫住她,“先别急着出门。还有一个问题——人手不够。”
三人同时看向他。
“卡尔懂电路也懂焊接。”陈浩说,“但电和焊不能同时干。苏珊能带队,但外墙维护需要至少两个人配合。”
“所以呢?”卡尔问。
“调整分工。”陈浩说,“苏珊主外,负责南墙和排水系统;卡尔主内,专注电力抢修;娜娜远程支持,出图纸、盯数据、调度物资;我两边跑,应急顶缺。”
“那你岂不是最累?”苏珊说。
“我胖,脂肪厚,抗造。”陈浩拍拍肚子,“再说,我要是偷懒,你们第一个揍我。”
娜娜说:“计划合理性评估完成,资源与人力匹配度为百分之八十二,可行。”
“那就定了。”陈浩抓起对讲机,“现在通知各小组,一级准备状态,三十分钟后正式开工。”
苏珊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回头:“真不让我睡会儿?”
“真不。”陈浩说,“等活干完,我请你吃压缩饼干,加半勺糖。”
“半勺?”
“多了齁得慌。”
卡尔拎起工具包往外走,路过娜娜时说:“你那个进度模板弄好了吗?”
“已在生成。”娜娜手指在空中轻点,“每日更新,自动提醒延误项。”
“挺好。”卡尔说,“到时候谁拖后腿,一眼就知道。”
“包括你。”娜娜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陈浩站在指挥台前,看着白板上的任务表。油性笔写的字有点歪,但他懒得重写。
他喝了口水,喉咙还是干。
“娜娜,再确认一遍电力修复顺序。”
“主线路→分支箱→保险模块→负载测试。”娜娜回答,“预计耗时最长的是防水处理,需拆除、烘干、重装。”
“那就让卡尔先拆,我们今晚轮流烤电线。”
“用电热枪更高效。”
“电热枪得用电。”陈浩笑,“没电怎么烤?”
“可以用备用电池。”
“哦。”陈浩挠头,“我忘了你有知识库。”
“你经常忘。”娜娜说。
“所以我才留着你。”
苏珊回来时拿着任务包,里面是新的手套、胶靴和记录本。
“我都准备好了。”她说,“等你一声令下。”
陈浩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卡尔已经走到维修间门口,转身喝了口水,水从嘴角流下来一点,他用手背擦掉。
“我先看线路图。”他说,“看完就开始拆箱。”
“别拆错了。”陈浩喊。
“你才老眼昏花。”
娜娜正在录入重建计划,屏幕上一行行数据快速滚动。她设置了每日追踪模板,每个项目都有倒计时和负责人标注。
陈浩走到她旁边:“真能按时完成?”
“按当前状态,概率为百分之七十六。”
“比上次考试高。”陈浩咧嘴。
“你的及格率是百分之三十一。”
“你还记得?”
“资料库里有。”
“……你真是机器人。”
警报没有响,灯也没闪。
外面的风小了,海面平静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南墙上歪斜的集装箱还在,像是被人随手堆上去的。
陈浩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所有人注意,三十分钟后启动修复作业,位置、任务、责任人已下发,准时开工,不准迟到。”
回应声陆续传来。
他放下对讲机,转身看向白板。
七十二小时初步恢复。
下面四个名字签得歪歪扭扭。
他刚想说话,突然听见娜娜说:“检测到北区通风口温度异常上升。”
陈浩皱眉:“怎么回事?”
“未知。”娜娜调出监控,“传感器显示该区域热量持续增加,但无明火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