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应天府的暮春,细雨打湿了户部侍郎府的青瓦,廊下一架紫藤萝开得正盛,却掩不住府内的萧瑟。

苏青庚身着褪了色的青衫,枯坐在书房内,案上摊着一封早已泛黄的同僚书信——那是多年前他与沈伯山同在朝堂任职时,沈伯山赠予他的手札,字里行间满是“为官当守本心”的共勉之语。如今,这封信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慰藉。

他膝下独女苏凝雪,年方十七,生得眉目清雅,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同于应天府那些声名在外的贵女,苏凝雪性子内敛,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文人雅集上偶露锋芒,是圈内人私下称赞的“隐世才女”。此刻,她正坐在书房外的窗下,指尖轻拨琴弦,琴声低婉,混着雨声,满是愁绪。

变故始于三月前。当朝宠臣柳乘业的嫡子柳承宇,在一次雅集上偶然见了苏凝雪的画作,又听闻她的才情,当即心生爱慕,缠着柳乘业要娶她为妻。

柳乘业本就想拉拢苏青庚——苏青庚在户部任职多年,熟悉钱粮调度,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如今既能哄得儿子高兴,又能将苏青庚绑上自己的船,可谓一箭双雕。他当即派人带着厚礼登门提亲,语气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傲慢:“苏侍郎,我儿承宇对令嫒一见倾心,若两家联姻,日后你在朝堂上,自有我柳某照拂,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苏青庚看着满院的聘礼,脸色铁青,断然拒绝:“柳大人,小女的幸福岂能拿来做交易?我苏青庚虽官阶不高,却也知晓‘为官先为人’的道理,断不会用女儿的终身大事换取前程!”

柳乘业没想到苏青庚如此不给面子,当场拂袖而去,眼底闪过狠厉。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被拒后更是气急败坏,当即决定报复。

短短半月,柳乘业便暗中罗织罪名,买通户部书史伪造账目,诬陷苏青庚“贪墨军饷、勾结外敌”。朝堂之上,证据“确凿”,柳乘业再添油加醋地弹劾几句,龙颜大怒之下,苏青庚被当场革去官职,判流放之刑。

更狠的是,柳乘业连苏家的下人都没放过——护院、婢女、厨娘,共计百十号人,全被牵连,一同押解流放。

“爹,雨大了,进屋吧。”苏凝雪放下琴弦,走到苏青庚身边,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她素衣素裙,发髻上连一支簪子都没有,往日里清雅的眉眼间,此刻满是憔悴,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不见丝毫怯懦。

苏青庚握住女儿的手,掌心冰凉,满心愧疚:“凝雪,是爹对不起你,连累你受苦了……”

“爹,您没错。”苏凝雪轻声安慰,声音虽轻却坚定,“能守着本心做人,比什么官阶富贵都强。女儿不怕流放,只要能和家人、和大家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接着是官差的呵斥声:“时辰到了!苏青庚,赶紧带着家眷出来,启程去云州清安郡!再磨蹭,休怪我们不客气!”

苏青庚深吸一口气,扶着苏凝雪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居住多年的侍郎府——紫藤萝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飘落在石阶上,像一地破碎的月光。他咬了咬牙,转身对屋内的下人高声道:“都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百十号人,老老小小,被官差驱赶着走出府门,踏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囚车。苏凝雪坐在囚车里,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应天府的方向,眼底没有泪水,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云州远在王朝边境,传闻那里风沙漫天、荒无人烟,可她不信,命运会一直如此坎坷。

她不知道,这场横跨千里的流放之旅,将在途经靖安郡时,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

囚车轱辘碾过应天府的青石板路,将暮春的细雨与紫藤花香远远抛在身后。车帘外,曾经繁华的市井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两旁愈发稀疏的林木。苏凝雪缩在囚车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斑驳的木板,目光穿过车帘缝隙,看着沿途风景一点点变得萧瑟。

起初,官道两旁还有零星的村落,炊烟袅袅,田埂上偶有农夫扶犁而过,泥土里混着新翻的湿腥气。可随着车轮不停转动,日子一天天过去,村落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荒草,风一吹,便掀起层层枯黄的浪,拍打着囚车的车轮,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声的叹息。道旁的树木也没了江南的水灵,枝干虬曲如枯骨,叶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阳光洒下来,只反射出沉闷的灰光,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所有生机。

行至中途,一场骤雨过后,天空放晴,却不见半分暖意。风卷着湿冷的气息灌进车帘,苏凝雪忍不住裹紧了单薄的素衣。夕阳西斜时,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苍凉的橘红,边缘晕着淡淡的紫,像是被撕裂的绸缎。远处的山峦勾勒出暗沉的轮廓,连绵起伏,像是蹲伏在天地间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支踽踽独行的流放队伍。囚车碾过泥泞的路面,轱辘声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溅起的泥水溅在车帘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褐痕,如同苏家此刻支离破碎的境遇。苏凝雪抬手,轻轻拂去溅在衣袖上的泥点,指尖触到的布料粗糙发硬,早已没了往日绫罗的顺滑。

目光越过车帘,落在远处山坡上——几株野酸枣树孤零零地立着,枝干上布满尖刺,枝头挂着几颗干瘪的红果,在晚风里轻轻晃动,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落。偶尔有几只灰雀从枝头掠过,翅膀扇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格外清晰,转瞬便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更浓的寂寥。

“爹,喝点水吧。”苏凝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水囊,递到身旁的苏青庚手中。水囊是出发前老管家偷偷塞给她的,磨得发亮的皮革上还留着管家掌心的温度,此刻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晃一晃,只听到微弱的水声,带着淡淡的土腥味。

苏青庚接过水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仰头只抿了一小口,便又小心翼翼地递还给女儿:“你喝吧,爹不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布满红血丝,往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满是疲惫与愧疚,目光扫过囚车里缩着的老弱仆妇,喉结动了动,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凝雪没有接,只是把水囊塞回他手里:“您身子弱,多喝点。”她转头看向车外,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隐约出现一片低矮的林带,林边散落着几间破败的茅草屋,像是驿站的遗迹。官差们的呵斥声从前方传来,带着不耐烦的粗暴:“快点!天黑前赶到前面的破驿站歇脚,晚了就只能睡野地!”

囚车加快了速度,碾过路边的碎石,颠簸得厉害。苏凝雪紧紧扶住车壁,目光穿过林带,瞥见远处天边升起的第一颗星,微弱的光落在她憔悴的眉眼上,却没照亮半分前路的希望。风卷着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许是前方驿站飘来的,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靖安郡外的开阔郊野上,尘土被正午的阳光晒得滚烫,一千名新兵身着粗布劲装,背上捆着沉甸甸的沙袋,腰间别着制式木枪,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奔跑。他们的呼吸粗重如拉风箱,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洇出一小片湿痕,又很快被烈日蒸发。

李奎身着玄铁铠甲,手持长鞭,迈着稳健的步伐跟在队伍侧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新兵。他嗓门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给我跑快点!这点重量就喘成这样?真到了战场上,难道让岭南军的刀片子帮你们擦汗?”

长鞭偶尔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却不抽打士兵,只落在旁边的空地上,发出“啪”的脆响,惊得几个脚步踉跄的新兵猛地挺直腰板,咬牙加快了速度。队伍前方的老兵扛着红旗,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指引着方向;队尾几个体力不支的新兵落在后面,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依旧死死攥着拳头,不肯停下脚步——沈砚承诺的翻倍军饷、保家卫国的信念,是支撑他们咬牙坚持的底气。

远处的青峦连绵起伏,山脚下的溪流泛着粼粼波光,却无暇顾及。风卷着尘土掠过练兵场,掀起新兵们汗湿的衣摆,混合着汗水与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李奎看着队伍中逐渐整齐的步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又拔高声音喊道:“再加把劲!跑完这十里,回去有粗粮馒头管够!”

这话一出,新兵们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疲惫的身躯仿佛又注入了力气,奔跑的脚步声变得更加整齐,震得地面微微发麻。

囚车轱辘碾过一道浅浅的田埂,眼前的风景骤然变了模样。不再是连片的荒草,而是成片长势喜人的麦田,青碧的麦浪在风中翻涌,带着清新的麦香扑面而来——这里,已是靖安郡地界。

五天的颠簸让囚车的木板愈发松动,每一次转动都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苏凝雪扶着车壁下车时,腿脚早已麻木,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抬头望去,远处的林木比沿途所见愈发葱郁,枝干挺拔,叶子上沾着晨露的光泽,不复之前的枯槁。田埂上有农夫弯腰除草,瞥见这支囚车队伍,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神色间没有太多惊惧,反倒带着几分警惕的从容。

“都给我老实点!原地歇半个时辰,不准乱跑!”押送的校尉勒住马缰,鞭子指着路边的大槐树下,语气粗暴如前。他身后的几名官差也纷纷下马,靠着树干抽烟,眼神时不时扫过苏家众人,满是不耐烦。

苏青庚扶着老管家慢慢走到树荫下,咳嗽了几声,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靖安郡他早年曾听闻,是沈伯山的封地,如今乱世将至,这里怕是也不太平。苏凝雪则走到一旁,轻轻揉着发麻的脚踝,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方——隐约能看到几里之外的开阔地,尘土飞扬,隐约有整齐的呐喊声传来,像是有大批人在操练,那声音雄浑有力,穿透风层,落在耳中格外清晰。

“那边在干嘛?”一个年轻官差好奇地问校尉。

校尉吐掉烟蒂,撇了撇嘴:“还能干嘛?靖安王世子正在招兵买马呢,听说最近天天在城外练兵,闹得动静不小。”

“招兵?这时候招兵,是要跟岭南军对着干?”

“谁知道呢,这年头,安稳日子没几天了。”校尉说着,又狠狠瞪了苏凝雪一眼,“少看!赶紧歇着,待会儿还得赶路!”

苏凝雪收回目光,指尖攥了攥衣角。她能看到那片扬尘中,隐约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移动,步伐整齐,呐喊声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震颤。和沿途的死气沉沉不同,这片土地仿佛憋着一股劲,连风里都带着几分肃杀的生机。

苏青庚走到女儿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靖安王沈伯山,是爹当年的同僚,为人正直。只是没想到,他这里也开始备战了……”话音未落,一阵更响亮的呐喊声从远方传来,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惊得田埂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青碧的麦浪,消失在远方的林影里。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官道尽头传来,尘土飞扬中,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正快步逼近,队列严整,脚步声沉稳如鼓点。为首一人身着银鳞软甲,腰佩长刀,面容冷峻,正是靖安郡巡查队统领赵玮。他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过路边歇脚的囚车队伍,扫到树荫下的苏青庚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马缰——那熟悉的轮廓,分明是当年朝堂上不苟言笑的苏侍郎。

“什么人在此逗留?”赵玮的声音依旧洪亮威严,只是目光在苏青庚身上多停留了半瞬,快得让人无从察觉。身后的士兵立刻呈扇形散开,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押送官差。

押送校尉见状,连忙扔掉烟蒂,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大人!是押送流放犯的队伍,从应天府来,路过靖安郡地界,歇半个时辰就走!”语气里没了之前的粗暴,多了几分忌惮。

苏青庚的身体猛地一僵,扶着女儿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望着马背上的赵玮,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宫廷宴会上的身影——那时的赵玮还是意气风发的景王,身着亲王蟒袍,眉眼间带着皇家的矜贵,如今虽卸去华服,一身戎装更显冷峻,可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却和当年一模一样。他嘴唇动了动,想出声,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震惊与复杂。

赵玮颔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对校尉沉声道:“靖安郡地界内,不准苛待犯人,粮草饮水若有短缺,可去前方驿站支取。半个时辰后必须启程,不得在此久留。”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是是是!下官明白!”校尉连忙应下。

赵玮不再多言,勒转马头,扬声道:“继续巡查!”马蹄声再次响起,队伍沿着官道前行,他的目光却又在苏青庚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恢复冷峻,身影很快消失在尘土中。

苏青庚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心已满是冷汗。苏凝雪察觉到父亲的异样,轻声问:“爹,您怎么了?”

“没什么。”苏青庚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目光望着赵玮远去的方向,心中翻涌不止——没想到会在靖安郡遇到被贬斥的景王,更没想到他竟成了这里的巡察统领。乱世之中,人人都在挣扎,或许,这靖安郡,真的藏着一丝生机。

马蹄踏过官道的碎石,发出沉稳的声响,赵玮摩挲刀柄的指尖猛地一顿,脑海中那层模糊的尘埃骤然散去——是苏青庚!

当年在朝堂上,那位身着湖蓝色官袍、直言进谏的户部侍郎,曾在他被柳乘业构陷时,私下递过一封辩解的佐证书信。虽最终未能改变他被贬的命运,可那份不卑不亢的风骨,赵玮一直记在心里。

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喉结轻轻滚动,转头瞥了一眼早已落在身后的槐树林,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昔日同僚,竟沦为流放犯?柳乘业的手段,果然狠辣。

“统领,怎么了?”身旁副将见他放慢速度,轻声问道。

赵玮收回目光,冷峻的面容未变,只是压低声音吩咐:“巡查结束后,去查一下刚才那支流放队伍的底细,尤其是为首的老者,把他的姓名、罪名、流放缘由,一一报给我。”

“是!”副将应声。

赵玮催马跟上队伍,风卷着麦香掠过,心中却已盘算开来——苏青庚精通钱粮调度,是难得的人才,如今身陷囹圄,或许……是个机会。

马蹄声陡然放缓,赵玮猛地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他眸色沉沉,刚才那丝犹豫瞬间被决绝取代——流放路上变数太多,柳乘业心狠手辣,苏青庚既是他的旧识,又身负钱粮调度的奇才,若等巡查结束再查,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所有人听令!掉头!”赵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副将带三百人封锁官道两端,不准任何人进出!其余人随我去槐树林,控制押送官差,不得伤人性命!”

“统领,这……”副将愣了一下,劫流放队伍可是大事,贸然行动恐有不妥。

“出了事我担着!”赵玮眼神锐利如刀,翻身上马,“快!迟则生变!”

话音未落,他已催马调转方向,银鳞软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光,朝着槐树林的方向疾驰而去。五百名士兵训练有素,虽心存疑虑,却依旧立刻执行命令,三百人迅速散开,如两道铁闸般封锁了官道两头,其余人紧随赵玮身后,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朝着歇脚的囚车队伍扑去。

远处的麦浪被马蹄声震得簌簌作响,练兵场的呐喊声隐约传来,却盖不过这支突然折返的队伍所带起的肃杀之气。

马蹄声如惊雷般砸向槐树林,押送的官差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团团围住。锋利的长刀出鞘声整齐划一,寒光映着士兵们冷峻的面容,瞬间让空气凝固。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押送校尉惊得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抽出腰间佩刀,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其余官差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鞭子、短棍掉在地上,没人敢上前。

赵玮勒马停在槐树下,银鳞软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官差,沉声道:“奉世子令,查验流放队伍!所有人放下兵器,原地待命!”

“世子令?”校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胡说!你们根本没有调令!这是朝廷钦定的流放犯,你们敢劫囚?”

“是不是胡说,你说了不算。”赵玮懒得跟他废话,抬手一挥,“拿下!”

士兵们立刻上前,动作干净利落,没费吹灰之力便缴了官差们的兵器,将他们反手按在地上。校尉还想挣扎,被一名士兵用刀柄狠狠敲在后背,痛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动弹。

苏青庚父女和苏家众人早已惊得站起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赵玮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苏大人,别来无恙?”

苏青庚浑身一震,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眼眶瞬间泛红:“景王……您为何要冒此风险?”

“苏大人,慎言。”赵玮立刻打断他,眉头微蹙,语气坚定却不失分寸,“如今朝堂已无景王,只有靖安郡巡察统领赵玮。”

苏青庚一怔,才猛然想起对方早已被贬斥,褪去了皇家身份,连忙改口,语气中满是歉意与感激:“赵统领……是老夫失言了。可您这般举动,无异于抗旨,风险太大了!”

“当年大人在朝堂上为我递信辩解,不惧柳乘业施压,这份仗义,赵某从未忘记。”赵玮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声音依旧低沉,“柳乘业构陷忠良,您此去云州必是死路一条。靖安郡虽非世外桃源,但至少能护您一家周全,这笔风险,值得冒。”

苏凝雪站在父亲身后,震惊地看着赵玮,终于明白刚才父亲为何神色异样。她看着眼前这位身着戎装、气质威严的统领,又看了看被控制住的官差,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绝望的流放路上,竟真的迎来了转机。

赵玮转头对身旁的士兵吩咐:“解开囚车,带苏大人一家去城外军营暂歇,好生安置。官差们看好,等我回禀世子再做处置。”

“是!”士兵们应声上前,用刀割开囚车上的绳索。苏青庚扶着女儿,看着被解开的锁链,再看看赵玮坚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对着他深深一揖:“赵统领大恩,苏某没齿难忘!”

赵玮扶起他,目光望向远方练兵场的方向,沉声道:“眼下不是说谢的时候,先随我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统领,这些官差如何处置?”一名士兵押着瑟瑟发抖的校尉,低声请示。

赵玮目光扫过官差们惊恐的脸,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冷声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是!”士兵们虽有意外,却依旧立刻执行命令。刀光闪过,惨叫声戛然而止,槐树林里瞬间恢复寂静,只余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青庚父女下意识地别过脸,心中虽有不忍,却也明白——这些官差活着离开,必会立刻上报,届时不仅赵玮性命难保,苏家也将再无生机。

赵玮对身后的血腥味恍若未闻,转头对副将吩咐:“好生照看苏大人一家,严守军营,不准任何人泄露消息。”说完翻身上马,银鳞软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芒,朝着练兵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青碧的麦浪边缘,尘土飞扬中,远处练兵的呐喊声越来越清晰。赵玮勒马停在练兵场高台下,一眼便看到身着银甲、正指点新兵训练的沈砚,当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地:“世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沈砚转过身,见他神色凝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眉头一挑:“起来说,出什么事了?”

赵玮起身,目光坚定地汇报道:“属下今日巡查时,遇到一支从应天府来的流放队伍,为首之人是前户部侍郎苏青庚——被柳乘业构陷贪墨,全家流放云州。”

他顿了顿,补充道:“苏大人当年在朝堂素有清名,精通钱粮调度,正是我们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急需的人才。柳乘业心狠手辣,苏大人此去必死无疑,属下情急之下,已将人救下,押送官差全部处决,以防消息泄露。”

沈砚闻言,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底没有丝毫责备,反倒闪过一丝赞许:“做得好。柳乘业的人,留着也是祸根。”他转头望向远处的军营方向,“苏青庚……我倒是听过他的名声,当年父亲常说,户部里最懂实务的就是他。”

“只是此事毕竟是抗旨之举,若朝廷追查下来……”赵玮顾虑道。

“追查?”沈砚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如今乱世将至,柳乘业自顾不暇,何况官道之上,官差遇劫本就常见。对外就宣称押送队伍遭遇山匪,官差尽数遇害,苏大人一家侥幸逃脱,被我们收留即可。”

他当即下令:“你立刻回军营,将苏大人一家安置在别院,好生照料,不得怠慢。明日让苏大人来见我,我要亲自与他谈谈粮草调度的事。”

“是!”赵玮应声,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世子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识才且果断。

沈砚看着赵玮离去的背影,目光转向练兵场上挥汗如雨的新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柳乘业想送他一个“麻烦”,殊不知,他反倒捡了个大才。有苏青庚打理钱粮,再加上手中的物资,靖安郡的起兵之路,又多了一分底气。

次日清晨,王府书房外,苏青庚身着赵玮送来的干净青衫,稳步上前,身后跟着略作梳洗的苏凝雪。她褪去了流放途中的憔悴,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裙,长发简单挽成发髻,只插了一支素银簪子,眉眼清雅,却难掩那份历经磨难后依旧挺拔的风骨。

沈砚早已等候在书房内,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目光先落在苏青庚身上,随即不经意间扫过他身后——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苏凝雪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鬓边的碎发被晨光染成浅金,睫毛轻轻颤动,像停落的蝶翼。她垂着眼帘,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行礼时身姿温婉,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从容,与王府中那些娇养的贵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清冽与坚韧,像寒梅初绽,悄然惊艳。

沈砚的呼吸陡然一滞,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案上的书卷,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有一人能像此刻这般,只一眼,便让他心神震荡,连思绪都短暂空白。阳光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那抹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倔强,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他的心尖,漾开密密麻麻的悸动。

“草民苏青庚,拜见世子。”苏青庚躬身行礼,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

沈砚猛地回神,迅速敛去眼底的失态,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依旧忍不住将目光频频投向苏凝雪,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苏大人不必多礼,请坐。”他抬手示意,目光落在苏凝雪身上时,又多停留了半瞬,“这位便是令嫒?”

“正是小女苏凝雪。”苏青庚侧身让开,苏凝雪抬眸,怯生生地看了沈砚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轻声道:“民女苏凝雪,见过世子。”

那一眼,清澈如溪,带着几分羞怯,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沈砚只觉得心头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生根发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破天荒地有些语塞,片刻才缓过神,对身旁的侍女吩咐:“奉茶,再备些精致点心来。”

苏青庚察觉到沈砚的目光,心中微动,却并未多言,只专注于接下来的粮草调度禀报。而沈砚,虽表面认真倾听,余光却始终追随着苏凝雪的身影,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初见时的那一幕——原来,一见钟情,竟是这般滋味。

爱读书屋推荐阅读:造化一炁神诀原神:一株草也可斩落星辰天之湮永恒界四合院:家有七仙女,我真忙原神:最可爱的魔神!年代快穿之炮灰随心所欲童年回忆:从恐龙宝贝继续开始开棺大吉股市风云之逆袭传奇盗墓:开局大慈大悲手魔法这么练也是可以的吧帅小白封神路火影之星噬黄亦玫每日一问,宝宝今天亲亲吗快穿:疯批宿主在线作妖熊出没:异界幻想亮剑:满级悟性,手搓M1加兰德绝宠妖妃:邪王,太闷骚!逆天仙途:废柴的崛起亮剑:我只能卖民用品怎么了?快穿精灵梦叶罗丽我当大圣姐姐这些日子,操碎了心雁行录拒绝清北的我,只好去盗墓了俏寡妇搞钱上瘾,小狼狗他求贴贴四合院:和贾东旭一起进厂重生九零小辣椒职业大神竟然是邻家哥哥穿越七零年代:冬至春又来七零:暴躁小妹靠打人救爹暴富啦一人之下:非主流艺术家的成长重生做富婆:有钱又有闲修无敌仙路我的大小美女老婆逃婚当天,我傍上了大佬人在奥特:开局这个世界开始娘化德哈:重温旧梦快穿之万人迷路人甲摆烂攻略指南诡异降临,狂印冥钞的我无敌了鬼律师卿本佳人,奈何要做母老虎救命!病弱小可爱他超乖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天道闺女之九门小师妹爱人祭天,大小姐杀疯了认亲侯府被替嫁,玄学祖宗闹翻天穿书女配太嚣张,绿茶白莲心慌慌亲爱的请抓牢天道九叶
爱读书屋搜藏榜:火影人之咒印七零军嫂娇又凶,海军老公拿命宠世子爷的黑莲花,能有什么坏心思白月光降临,季总沦陷了快穿:在狗血的全世界路过宜修重生,脚踩纯元上位诸天签到,从四合院开始萌妃快扶我起来吃糖穿越农女种地忙全民转职:我召唤魅魔雅儿贝德白月光岁月静好,主角团负重前行洪荒:从云笈七签开始重生成猫守护你结巴女生成为教授的历程为什么我又重生了致命游戏:归梦快穿:当狐狸精绑定生娃系统后我是黎家姑娘快穿之绝美工具人拒绝做炮灰逆世仙途:林风飞剑诛魔一秒一罪奴,女帝跪求我别反!霍欧巴,宠我如初领证后,周队长宠妻成瘾高冷大叔甜宠妻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美小护与腹黑男神医生的恋爱史娇软答应说:皇上臣妾又有身孕了重生:拒绝当舔狗,我同桌超甜斗罗:穿成唐三,开始修仙七零小知青被军官宠麻了尘埃花成长记百炼谱仙缘竹马为我弯腰诸天:从成为刘沉香开始崛起柯南世界里的失控玩家徐千金和他的教练女友四合院生活乐无穷午夜交易所竹影深几许与主角相爱相杀的那些事道乡之修道成仙灵兽归元记摄心妖妃倾天下魂穿之杀手王妃不好惹我在觅长生迷情浴爱偷听我心声后,全家都想逆天改命诸天从噬灵魔开始某美漫的超级进化
爱读书屋最新小说:直播探险成团宠,警局给我送锦旗魔都秘契毛骨悚然的小故事祖山龙神这样的东方才不要呢系统逼我当大佬:开局馒头砸媳妇运城系列2,案件大全集03天痕:玉佩中的时空囚徒医妃重生:空间灵泉揽君心青娘的商业智慧带着仓库穿年代,作精媳妇被娇宠一不留神就穿越都市生活苦,修仙成道祖穿越大明:老朱拿我当刀使灵气复苏:我以傩面杀穿一切诸神之礼战魂噬命穿书七零隐藏大佬竟暗恋她你们真的是民兵?剑吞混沌鼎我靠剧情角色开发万界副本灵异短篇故事集系统激活,我有一座全能三甲食仙之骨末世回溯:时间边缘的守望者清纯圣女很可爱,心思却坏坏开局军功被顶替,小学生扛枪出征凡人打渔我修仙,太平洋是我渔场葬天碑主外卖骑手陈默的末世日志魂越千年:沙丘遗帝再定华夏谢邀,人在天庭,刚成昊天!青霄孤鸿录一路躺平,只愿当咸鱼末眼保洁混元证道:从科研狗到天道拆解者绝区零:穿越大魔法师旱魃:陇塬骸骨三百万双女王:豪门盛宠先天之体是体,先天废体不是体?四合院到港综打开系统的正确姿势惊悚灵异考不进长安?那就打进长安!时腐龙,亿万次回溯只为渎神综漫:悲剧粉碎拳!儒林外史大白话逆天改命:我的美女上司仙子啊她被炸飞啦活佛济公第四部我只练三剑,剑出即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