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夜声和兰特商量:“这件事只怕有麻烦,还请你们帮她说几句好话,不要叫人轻易从警局那边套走她的信息。”
“这个自然。”兰特应允,“你劝一劝她,让她不要太侠义了。”顿了顿又说,“明天早上我来接她去我家住,等过几天没什么风声再送她回芝加哥,没事就不让她过来了。我们先走了。”
谈夜声送完客人回来,和司乡说,“把信给我。”
跟先前司乡的反应一样,谈夜声也是越看眉头越紧。
“你要保他们?”谈夜声一点没有拐弯抹角,“那人是你故旧?”
司乡摇头:“只是打过照面,谈不上熟。”又说,“她娘家应该是苏杭一带的,我先前在沈家时见过她去探望沈家大少奶奶,也就是范瑞玉璟的妹妹,说两人是闺中相识。”
既然是闺中相识,那这人一定得是从小长在苏州才行。
司乡看着谈夜声严肃的面色,知道不能隐瞒,“两三年前,她就留有书信请沈家大少奶奶加入什么组织。”
“所以这个女人是叛党无疑了。”谈夜声只问她,“如今人已经不见了,你打算去找吗?”
司乡:“不去。”
“那这书信你打算如何处置?”谈夜声又问,“想好了再说。”
司乡内心在挣扎。
这明显是一次不会成功的造反计划。
但是如果书信不能按时送达,又或者书信送达前那些人就已经被盯上了……
“小司,有些时候妇人之仁是会要了自己的命的。”谈夜声叹气,“救人也要看救谁,助人也要分时候。”
只当这人是心软的毛病犯了,谈夜声好言相劝,“你能在这里读书,是多少人为你奔走来的?也有上海道那边睁只眼闭只眼。”
言外之意,如果再传回些什么风声回去,那就无法善了了。
司乡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否则先前在乌梅子提出要见她的时候就不会避而不见了。
“你信我吗?”谈夜声问,见她点头,就说,“那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
司乡咬了咬唇,“你想怎么处理?”
谈夜声什么也没做,只是取出火烛,把那信烧了个干干净净。
证据销毁,蜡烛熄灭。
“现在这事和你没关系了。”谈夜声指着那一小堆灰烬说,“不管是警察还是任何人来问,你都只是和朋友一起在路过救了个受伤的女人去诊所。”
司乡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那女人说让我在明天下午两点把它送到华人街福运茶楼交给他乡客。”
“知道了。”谈夜声看了眼那灰烬,“我想一想吧。”
书信已经没有了,现在可没东西送。
再说那边也只怕已经被盯上了,真要贸贸然去送信,只怕也容易有被人守株待兔的危险。
谈夜声考虑良久,“明天兰特来接你去她家住,你跟着过去住几天吧,正好她最近也没有事。”
“那这茶楼?”
谈夜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还真想去不成?”
被他一说,司乡有些尴尬。
“明天下午,我请兰特和她的未婚夫去这家茶楼喝茶吧。”谈夜声说。
看着没明白的司乡,小谈只好再提示一下,“我们自然不是去找人的,但是我们自己聊一聊遇到的稀罕事谁也管不了。”
司乡悟了。
如果茶楼内真的有接头的人,那他们说了联络人失踪,对方知道出了问题,自然要退走。
如果那些探访队的人在那里,他们只是闲聊而已,也不会轻易叫人抓住把柄。
有了主意,司乡就不慌了。
“现在放心了。”谈夜声见她放松下来才和她说其他的,“你心太善了点,见谁都想救,这是毛病,得治。”
司乡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说:“其实也不全是善心。”
“那还有什么?”谈夜声起身去拿了饮料过来给她,“喝点儿吧,你今晚应该也吓着了。”
司乡把饮料拿在手里没喝,“另有一方面原因,我觉得这些人的存在能叫朝廷收敛很多。”
“那你也不能让你自己进去。”谈夜声不赞同他的某些观点,“要是有事,可没人能救你。”
司乡嗯了一声,都是为了她好,她有数的。
半晌后,司乡又说:“你想过没有,大清腐朽至此,以后替代大清的会是谁。”
谈夜声审视着这个人,他们并不是没有讨论过政治,但是次数也不多。
而且先前都是比较隐晦的,从未像现在这样说得直白。
“那你觉得呢?”谈夜声问,“肯定会回到汉人手里,至于到谁手上,目前还没有苗头。”
政治话题对官员之家的子弟是不可避免的话题,谈夜声并不排斥。
司乡有意无意的说,“我觉得那些进步人士的可能性最大,当然,就算他们拿到了天下,在初期他们也掌管不了天下。”
“也许吧。”谈夜声回忆了之前国内的情形,“西风越吹越盛,真壮大了开放人士的势头也正常。”
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空气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行了,去睡觉吧。”谈夜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我还得写作业,等会我在沙发上睡就行。”
正起身间,电灯啪的一下灭了。
司乡一下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抓住小谈的手。
“别怕,没事。”谈夜声拿出火柴重新点亮蜡烛,暖色的烛光冲淡黑暗带来的害怕。
“我去看一看电闸。”谈夜声说,“你就在屋子里吧。”
司乡不肯松手,“别去,我怕是有跟我那边一样的情况。”
“好,那就不去。”谈夜声温声说,“你先松手吧。”
司乡这才意识不妥当,一下把手松开,脸上有些红,“你别介意,我不是有意冒犯。”
“没事。”谈夜声去另外寻了一根蜡烛来,“你回去睡觉吧,卧室的窗户都是我提前关紧的,可以放心睡,记得把门也反锁。”
现在电力都不太稳定,谈夜声没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司乡也确实困了,又想着客厅有熟悉的人,也没往深处想,就要往卧室去。
砰砰。
轻轻的敲门声留住了司乡想进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