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晓星自己站定,“无妨,我来这附近办事,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司乡见他不记得自己了,就提醒道:“前段时间在柳复传柳老家见过一次,您还提点过晚辈一些。”又问,“谈先生您真的没事啊?”
“没事。”谈晓星想起来了,“你现在还在那家公司做事?”
司乡点点头:“对,还在威利公司做职员,目前打算做到年后吧。”也不管他还记不记得,“也不是我图安稳,是有些事情要打听,一时半会儿的不好出来。”
“哦,好吧。”谈晓星见他记得自己的话感觉不错,对着远处过来的马车招手,“上车聊聊吧,我带你一程。”
司乡正好心里烦,说几句话错开下心思也挺好,就上了车去,坐在侧位上再次道谢,“您上次提点我来着,刚刚又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都是小事,我看你刚刚走神了。”谈晓星说,“年轻人有为难事?”
司乡不太好说,就简单说了一句,“是工作上的事情。”
见他不肯说,谈晓星就不再多问,便说:“你要去哪里?我叫车夫送你一程。”
去哪里?司乡还没想好,她不太想回去,她想找个人聊聊,可是好像没有人适合聊这个事情。
“想静一会儿。”司乡只能这么说,“算了,我回去吧,您看您顺路的地方哪里离租界近把我放下就好。有劳您了,改日我再谢您帮我了。”
谈晓星道:“公租界还是法租界?”等听了是公租界,他又说,“我约了柳老喝茶,你要去见一见他么?从茶楼回去不算得太远。”
听人提到那个数月未见的恩人,司乡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点了头要去。
车上一路无话。
等见到柳复传时,他倒奇怪怎么司乡跟着过去了。
“谈老弟,你俩怎么遇上的?”柳复传对着司乡招手,“过来叫我看看,哎,好像长高了一点,还胖了一点,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脸上的肉作不得假,窜高的个头也摆在眼前,以前的小豆芽现在成了可爱些的少年人了。
见着这许久不见的恩人,司乡只觉得有些委屈,叫了声柳老就不说话了。
“哎,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还难过起来了,难道是许久不见老夫想老夫了么。”柳复传没见过他这样子,又有点好笑,“你要是想找老夫来家里就是了,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谈晓星摇头:“他只怕是有事,我刚在路过看到他有些走神,也就是那会儿我刚好从办事的地方出来,不然他险些被马车撞了。我们上去说吧。”
他们连随从有好几个人,站在人家门口说话把路都给堵住了。
“走吧。”三人一道上去,直接到了最里面的包房去了,等坐定后,柳复传关切的看着司乡,“小司,遇到什么问题了?受委屈了?”怕他担心谈晓星,就说,“谈老弟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嘴巴紧。”
意思是可以当他面说。
司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有一点。”她一股脑的倒出来了,“有不太想见的人,最近公司的一桩生意要见到他们,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见不见的有多大的区别?”柳复传直入主题,“你不去一定就谈不成吗?”
这个倒不好说,司乡想了一下,“不一定,不过本来也是谈不太成的,是我送了点东西刚好在客人的心上才得了见那两人的机会。”
“那就看你自己想不想要钱了。”柳复传把问题送回去给年轻人,“不过以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如果不是特别差的关系最好还是解开好些。”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逢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司乡脱口而出,“那若是生死之仇呢?”
话一出口,司乡一惊,知道自己说多了,不该说这些的。
“若是生死之仇,还谈什么赚钱,不拼命报仇吗?”柳复传明显是愣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你出来时身上的伤,跟他们有关。”
他一下就猜到了。
被猜中的人一下更委屈的点头,“嗯,他们往死里打我的。”又说,“先前和您说的我离开主家跟婚事有关,这个是真的,可是比之前说的还要复杂些。”
听出来有故事,柳复传看了一眼谈晓星,然后问:“能说说么?你知道的,上了年纪的人被吊着胃口连饭都吃不下。”
“就是我是跟老爷混的嘛,老太爷外头有个崽一直不敢认回来,就想通过一些婉转的方式拉近一下那个崽和家里孩子的关系。”
这是司乡这么久第一次和人分析沈家的事。
“他想到婚事了,从老爷这头选了个人去伺候外头那位。”
“然后老爷没答应,后来老爷给这个人重新说了一桩婚事,然后就把老太爷给得罪了。”
司乡面上的表情充满了无奈,“结果老爷给说的这门亲事的那个人的正经那位和这个人关系还挺好,所以就拒绝了。”
“然后把老爷也得罪了。”司乡想起曾经的事就觉得憋屈,“然后本来老爷那关也过不了,老太爷就下令打了,还是那两个人在一旁撺掇的。”
柳复传这才相信当初这少年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把家里两代主人得罪了个遍还能活也是奇迹了。”谈晓星笑了。
司乡抬头望着上方,“是我命大,本该死在他家的。”
“谈老弟,那家人是真下了死手的。”柳复传知道那伤大概养了多久,“这孩子身体极差,稍有风吹草动的就生病。”
司乡挠着那光秃秃的大脑门儿,屁股上的伤疤完全掉下来花了很久啊。
“柳老,其实我并不想弄得你死我活。”司乡没打算冲上去拼命,“可是他们见了我活着,只怕要立刻弄死我。”
柳复传想了一阵才问:“除开婚事,还有没有别的要命的事被你撞上了?”
这个么,司乡说得比较直接:“您知道的,看书房的么,就算不想,也总能听到一些不能听的。”
那就是听得不少了。
“还有就是我那旧主是个不错的人,我不太想和他再起冲突。”司乡不想见到沈家任何一个人,尤其不想对上沈之寿,“他对我有恩是事实,提点我许多也是事实,要我死也是事实。”
又敬又恨的感觉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