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了水的茶叶泡出来味道是不对的,没人愿意喝,弄回来也挣不了钱。
丹尼尔做了几年的茶叶生意了,心里有数,所以只是摇头,并不说要去看热闹。
已经到了地方,君无忧叫馆子里的伙计把车子看好,自己带着人上了二楼雅间去。
“我们随便吃些就行。”丹尼尔的目的原不在吃上。
君无忧笑着说:“一来是叫你少赚了钱我心里不安,二来是你我以后还要继续合作的。”最后说,“四月里,我有朋友从外国过来,到时介绍你们认识,那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
说话间,菜已经上来了。
一壶热黄酒,一碟香菇,一碟豆腐,一条鱼,一碟干笋子炒肉,一大碗豆芽汤。
“将就着吃吧,等回头茶叶的事忙完了再认真吃。”君无忧给两人倒了酒,“这里的酒还是挺好的,五年的黄酒,可以喝一喝。”
丹尼尔已经习惯喝中国的酒了,端起来一口下肚,然后吃菜,动作利索,看起来不像个老外。
“我喝不了酒。”司乡是真不敢喝酒,“我来上海前受过伤,大夫特别交代不能碰酒,还请君老板恕罪。”
君无忧笑起来,“既不能喝酒,那若是有女人可能消受么?”
男人家聊天,免不得酒色之类,要知道正经话题是聊不得从早到晚的,掺杂些闲话也就过去了。
司乡听他这么问,知道是男人间闲聊的话,顺口就答:“从来酒色不分家,我既然不能碰酒,自然更不能碰色了。也不分男色女色,总之是一概不能碰就是了。”
她以茶代酒赔罪,只吃自己面前那两碟子菜,间或听他们说话。
这一听才知道,君无忧是从家里出来时一开始就走了经商的路子,当然,身上多少弄了点官身,毕竟这年头做生意的人都流行。
“现在没什么用了,不过为了生意,有些关系还得维护才行。”君无忧拿着酒杯,“我们这里不像外国,商人可以参政,凡是做生意好了的人,最后都要去捐个官身来才好些。”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哪怕是做成如伍秉鉴、胡雪岩、唐廷枢、盛宣怀等,也多少要捐个官身。
君无忧说:“商人若是能像外国那样地位不受限,我觉得我还能再往前进一步。”
“应该会慢慢这样的。”丹尼尔说,“这边一开始不是不让我们进来么,现在我们也进来了。”他说的是大实话,就是不太好听,“君老板,虽然我说话不太好听,但是我觉得我说的肯定是事实。”
不让他们这些外国人进来,最后打服了就让他们进来了。
君无忧:“我心里有数的。哦,对了,刚才小司说那一船茶叶,你说到了,可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只有一点不成熟的建议。”司乡道,“茶叶泡水肯定不好再喝了,但是也许可以作别的用处。”
“我记得茶枯洗头,那茶叶加工后应该也可以。”
司乡一边想一边说:“或者可以加工成香料包,配些清淡的香料,放衣柜里去异味。”
“好像还可以泡水后敷眼睛去黑眼圈,这个只是听说。”
司乡见他们在听,“也要看价钱才行,不过他们泡水后运回来本来也卖不了什么钱了,要是没人接手,应该就只能卖去当肥料了。”
“想法是不错的,不过我们没有相应的加工厂。”丹尼尔没否定他的想法,“那些东西如果能做出来,送到我们那边去还是有人买的。”
君无忧点点头:“我让人去看看,要是不贵,也许我能吃下来。”
“你真要?”丹尼尔想了一下,“我就不要了,不过这边出不掉我可以找船弄些回美国去卖。”
两人三两下说定,让司乡看得有些就意外,这也太随意了吧。
“小司啊,要是从中赚了钱,我回头给你封个大红包。”君无忧还是很大方的,“不过要是没赚,那可就没有了。”说完又去和丹尼尔说话,“名花楼那边的请柬你收到没有?”
名花楼?司乡竖起了耳朵。
丹尼尔撇撇嘴:“那群妇人不过是为了银元,今天你过生日,明天我过寿,后天说花开了要看,再过两天又是练了新曲子,数不完的借口,我现在已经不大去了。”
言语之中,对那边是不大看得上。
“这次不大一样,说是要几个花魁比试,选魁中之魁。”君无忧消息还是灵通的,“说是筹得的银两用在城外给难民发粥,我也收到了帖子,时间就在明晚,我打算去看看。”
丹尼尔想了一下,“你要去那我也去吧,去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出来。”又看司乡听得认真,“小司也一起去,叫上布里斯和和你弟弟一起。”
“我和弟弟就不去了吧。”司乡怕叫那中间人撞上露了馅儿,“我俩这点工钱不敢往销金窟中去。”
丹尼尔一定要叫:“你只管去,要是真有姑娘看上你叫留宿的,我给你出钱。”他笑得意味深长,“名花楼的姑娘一向是挑人的,人不对,钱不够多,她们不会留宿。”
这么任性?
司乡不信有青楼敢这样挑客人。
“会挑一些,不过也是要付银子的。”君无忧说得明白些,“在上海有几家最顶尖的花魁是有资格挑客人的,不过也只是挑出尊贵富贵上的人来罢了。”
“另有爱娇的爱才的就看脸看笔墨,也偶有贴钱的,那也是少。”
戏子无情,婊子图利,自古如此。
司乡想起那个给她们指路的中间人,问,“听说名花楼里面有个姑娘叫花想容?”
“你这小子,还说你不懂,你把人花魁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君无忧大笑起来,“要是别的小姑娘看上你了,也许丹尼尔能出钱来给你亲热亲热,这一个绝对不可能。”
司乡一个睡不得女人的假男人如何会想着去亲热女人,只是好奇为何花想容不行?
“那是名花楼的头号花魁,在全上海也是数得上号的,来往的多是达官贵人,巨商富户,她一夜千金,丹尼尔自己尚且没有亲近过,如何能与你一起?”君无忧讲明缘故。
丹尼尔也点头:“她轻易不出门的,入幕之宾也只有那几个显贵豪富,我也只是喝酒的时候请她帮忙招待过几个客人说几句话罢了,也是因为她会说些简单英文。”
原来如此。
他们这样一说,司乡就觉得一切都是缘分,不然一个轻易不出门的楼中名花如何那天就偏偏出来见了她?
缘分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但是名花楼举办花魁赛也是真,只是到底有多少善款能到灾民手上,没人能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