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脸色瞬间铁青。
让他把活口带到知府面前?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冯知府为了保住儿子,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这个知情人!
“不行!”王铁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强辩。
“此案人命关天,证据确凿,何须劳烦知府大人亲自过问?本官有权就地处决这些匪徒!”
话音刚落,现场陷入诡异的沉寂。
二十多名官兵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刚才王铁还说要按律办事,怎么转眼就要就地处决?这前后矛盾的话,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不对劲。
年长的李捕快皱眉道:“王头,你这话不妥吧?既然事关定国公府和知府公子,按理说更应该请知府大人定夺才是。”
其他官兵纷纷点头,一名年轻差役直接开口:“是啊王头,这么大的案子,咱们哪敢擅自做主?”
王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刀柄在他掌心里变得湿滑。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九岁的小鬼竟然如此狡猾,三言两语就把他逼到了绝路。
林昭静静观察着王铁的神情变化,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笑意。
鉴微清晰地捕捉到了王铁内心的恐慌和绝望,这家伙已经彻底慌了。
“王捕头,你这是怎么了?”
林昭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歪着小脑袋问道:“刚才你不是说要按律办事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去见知府大人了?”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针,直直扎进王铁的心窝。
周围官兵的目光变得愈发怀疑,有几个人甚至悄悄后退几步,与王铁拉开距离。
“我…我…”王铁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恒冷笑道:“诸位官爷,此人心虚至此,分明是做贼心虚!我看他就是与那陈夫子、冯公子一伙的,专门来灭口的!”
“胡说八道!”王铁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近乎咆哮:“本官清清白白,岂容你们污蔑!”
王铁的脸色愈发难看,汗水沿着他的太阳穴滑落。
他越是阻拦林昭的提议,越让手下的兄弟们看出了端倪。
“王头,你这是…”李捕快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既然你说咱们占理,为何不敢让知府大人审问?”
“就是啊,王头。”另一名年轻官兵也壮胆开口,“这事儿涉及定国公府和知府公子,咱们小小捕头哪里断得了?还是交给知府大人处理的好。”
王铁听着手下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太阳穴的青筋暴起。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圈,那些官兵立刻噤声。
“一群没用的东西!”王铁心中暗骂,手中的刀握得更紧。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
若是真让知府升堂审问,陈夫子、冯凯、他自己,还有黑风堂的这些人证,所有的龌龊事都会被翻出来。
到时候别说保命,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不如破釜沉舟!
王铁眼中凶光乍现,正要下令强行动手,突然远处越城县方向传来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咚咚咚!”
那马蹄声如战鼓般沉重有力,在夜色中格外响亮。
林昭运转鉴微,感知到来者约有十几人,为首之人身上带着一股清正的官威,心中立刻一喜。
火光下,十几骑快马疾驰而至,为首一人身穿越城县的吏服,手持火牌,人未到声先至。
“越城县县令魏大人有令!前方官兵速速停手!此案由我们越城县接管!”
越城县?魏源?
这怎么可能!这小子不过是个九岁的府学学生,怎么会惊动越城县的县令?
林昭心中狂喜,恩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看来那封密信起了作用。
来者是越城县县衙的典史,姓张,乃是县令魏源的心腹。
他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干的衙役,个个腰悬朴刀,气势汹汹地冲入包围圈。
火把的光芒照在典史张大人的脸上,那张因长年奔波而略显黝黑的面容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官威。
他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在场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王铁身上。
王铁看到对方的服饰,先是一愣,随即怒道:“大胆!此地乃荆州府地界,何时轮到你们越城县来指手画脚?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王铁手下的官兵却没有一个敢动。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和犹豫。
张典史冷笑一声,直接无视王铁,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林昭面前,躬身行礼:“林公子,小人奉魏大人之命前来护驾,让您受惊了!”
这一幕,让所有荆州官兵都目瞪口呆。
一个县的典史,竟然对一个九岁孩童自称小人,还行此大礼?
这孩子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王铁更是如遭雷击,瞪着眼前这个九岁的小鬼。
这小子不过是个府学穷学生,怎么可能让越城县县令亲自派人来救?
林昭心中大定,他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声音清脆道:“张大人,学生林昭见过。”
随即,林昭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陈夫子伪造家书诱他离开府学,雇佣黑风堂在此地设伏刺杀,而荆州府捕头王铁则意图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张典史听罢,脸色一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闪过怒火。
他转身面向王铁,从怀中掏出一份盖着越城县大印的公文,高声宣读:
“越城县童生林昭,乃我县县试案首,品学兼优。今有人意图谋害我县学子。案情重大,为保护我县士子安危,本县依法将一应人犯带回越城县审理!”
王铁气得浑身发抖,眼珠子瞪得滚圆:“跨州拿人?!魏源他疯了不成!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凭什么管我荆州府的事?”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弟兄们,他们这是公然挑衅!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王铁挥舞着手中的朴刀,唾沫星子横飞。
但他手下的官兵们却没有一个敢动,个个眼中满是犹豫。
李捕快上前一步,对张典史拱手道:“张大人,此事确实不合规矩,还请三思。虽说都是为朝廷办事,但各州各县自有管辖范围,这样做怕是…”
他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你们越界了。
张典史早有准备,再次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抄本高高举起。
“规矩?最大的规矩是王法!
此乃魏大人连夜写给荆州按察使司的呈文,已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省城!
弹劾荆州知府教子不严,纵容其子冯凯勾结匪类,谋害朝廷功名在身的学子!”
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弹劾知府?还是直接捅到了按察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