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碾过K市别墅区入口的减速带，轻微的颠簸里，白飞飞指尖下意识攥紧了米色风衣的衣角。细腻的面料抵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窗外两排香樟树影飞速向后掠去，深绿枝叶在风里轻晃，像有人正轻轻翻动一本泛黄的旧相册。修剪齐整的冬青绿篱沿柏油路蜿蜒，直到那栋熟悉的别墅撞入视野，她才悄悄舒了口气，可胸口随即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撞了下，顺着呼吸轻轻起伏。
夏宇刚解开安全带，转头便见白飞飞望着别墅大门出神。夕阳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连呼吸都放得轻了。“进去吧，保洁上周就来打扫过了，该擦的都擦干净了。”他声音比平时柔了几分，抬手在白飞飞手背轻轻拍了拍，指腹的温度透过面料传过来，像在唤醒她飘远的思绪。白飞飞点点头，推开车门时，晚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扑过来，脚踩在庭院青石板上，微凉的触感从鞋底往上窜，忽然就想起第一次来这儿的模样——那时她攥着夏宇的手，看着眼前的别墅，满是震撼。
庭院角落的桂花树还在，枝桠比几年前粗了不少，树皮纹路深了些，只是这季节枝头光秃秃的，连片枯叶都没有，孤零零地伸向橘红的天空，添了几分萧瑟。白浩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跟在后面，一进院子就忍不住四处打量，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姐，这房子也太有感觉了！比卡隆国那些大庄园温馨多了，你以前跟姐夫住这儿还是很不错。”张龙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装日用品的布袋，目光落在别墅的落地窗上，笑着补充：“我还记得老板当初买这房子时，天天跟我们说‘以后终于有地方喝酒了’。”
白飞飞被他们说得笑出声，指尖轻轻拂过别墅大门——还是熟悉的触感，纹里似乎还留着当年她反复摩挲的温度。推开门的瞬间，玄关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暖黄光线洒在亮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上，连角落的鞋柜都擦得一尘不染。可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没有客厅沙发上随意搭着的灰色毛毯，连墙上挂着的北欧风景油画，都因太久没沾人气，画布边缘的色彩淡了些。
“那时候我还在做服装设计师助理，每天下班最盼的就是回这儿。”白飞飞走到客厅中央，目光落在沙发旁的落地灯上。奶白色灯罩已经有些年头，边缘微微泛旧，却是她当年在家具城挑了一下午的宝贝。“那时候我总往沙发上一瘫，要么刷会儿设计稿，要么喝杯冰咖啡。你姐夫要是回来得早，就会把我手里的咖啡换成热牛奶，皱着眉说‘凉的喝多了对胃不好’。”她伸手碰了碰沙发扶手，皮质触感还是熟悉的柔软，可少了往日的温度，“后来去了卡隆国，庄园大得能让人迷路，客厅比这儿大好几倍，可我再也没找到过这种‘瘫在沙发上就不想动’的踏实感。”
夏宇从玄关走进来，视线慢悠悠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清点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这是他真正意义上拥有的第一套房子，那时他刚在K市开起矿业公司，手里没多少余钱，为了买这房子，除了留些钱周转，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我还记得住进来第一年过年，我、夏洁，还有张龙他们，都是在这儿过的。”夏宇的指尖碰到书架上的一本散文集，书页边缘已经泛黄，是白飞飞当年最喜欢的书。他轻轻抽出来，指尖拂过扉页上她写的小字，又慢慢放回原位，指腹在书脊上蹭了蹭，“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他轻声叹道：“以前总想着多赚点钱，换更大的房子。可真到了现在，住过卡隆国的庄园，也住过其他城市的大平层，反而觉得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比后来的房子珍贵。”
白浩早就跑到了二楼，趴在露台栏杆上往下喊：“姐！快来看！这露台也太舒服了吧！摆个小桌子喝下午茶，简直绝了！”白飞飞笑着走上二楼，楼梯的木质扶手擦得锃亮，握着的地方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温润触感。她走到白浩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露台地面铺着浅灰色地砖，角落放着个积了点灰的藤编吊篮，那是她以前最喜欢待的地方。
“以前我没事的时候，总在这儿看书。”白飞飞的指尖轻轻拂过吊篮的藤条，藤纹里还藏着细碎的灰尘，“那时候你姐夫忙到很晚回来，也会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后，从后面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声音哑着问‘今天看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她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天空染成了从橘红到粉紫的渐变色，“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慢，慢到能记住每一个傍晚的晚霞——有时候是火烧云，有时候是淡紫色的，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我跟你姐夫忙完工作，总爱在这儿待着，一晒太阳就犯困。”白飞飞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眼里却悄悄泛起浅浅的泪光。她赶紧别过脸，假装看远处，声音轻了些：“后来去了卡隆国，庄园里也有露台，比这儿大得多，可我再也没在露台上晒过太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才想明白，少的不是露台，是那时候的日子啊。”
夏宇不知何时也走上了露台，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白飞飞的后背，然后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夕阳慢慢沉到远处的楼宇后面，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别墅屋顶上，给米白色墙面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连庭院里的桂花树，都像是被染成了金色。
“以后我们有空就回来看看。”夏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白飞飞转过头，正好对上夏宇的眼睛。他的瞳孔里映着夕阳的光，也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温暖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她用力点了点头，心里的酸胀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踏实的温暖，像被阳光裹住了似的。
白浩在一旁看着两人，笑着打趣：“那我以后来K市，可就住这儿了啊！”
白飞飞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可以，就是你未必有时间来——我们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你也知道，以前咱们跟夏国的关系不算好，你姐夫当年在这儿跟李家起了冲突，最后闹到夏国官方出面，没办法，才把所有势力都撤出了夏国。”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夏宇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揽过白飞飞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嘛？”掌心的温度透过风衣传过来，让白飞飞瞬间安了心。“明天咱们去见见陈冲他们，算算日子，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正好趁这次回来，一起吃顿饭，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