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东南亚的丛林与城市之上。吴家老宅深处，灯火通明却掩不住弥漫的焦虑，像被投入热油锅的水珠，每一丝空气都在滋滋作响。
吴乾坤立在祠堂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供桌上冰凉的族谱边缘。泛黄纸页上，吴姓先祖的名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似在无声诘问。三天前，李家被遮天之手以雷霆之势碾碎，那覆灭如同一面镜子，照出吴家此刻的险境——他们与遮天之手的积怨，远比李家更深。
“家主，嫡系名单已拟好，今晚的飞机，去灯塔国。”管家吴忠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跟随吴乾坤四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位铁腕家主如此失魂落魄。
吴乾坤缓缓抬头，烛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我们也得早做准备了？”他低声问，像在问吴忠，又像在问自己，“遮天之手的眼线，怕是早就盯着咱们老宅了。”
吴忠硬着头皮回话：“我们已加派安保，到了灯塔国，他们便不敢明目张胆动手了。”
“明目张胆？”吴乾坤冷笑一声，笑声裹着寒意，“你忘了李家是怎么没的？在夏国他们敢动用战斗机导弹，在t国就更加无所顾忌了，他们眼里，何曾有过‘规矩’二字？”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铅，“让孩子们先走，我守在这儿。”
吴忠急了：“家主！您是吴家的主心骨和根！您不能……”
“根？”吴乾坤打断他，指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这世道，能活下来的，才配当根。我留在这里，至少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孩子们多争取一刻钟的时间。”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去吧，按我说的做。”
祠堂外，脚步声、低语声、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交织，像一首仓促而悲凉的离歌。吴乾坤望着供桌上的牌位，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他知道，这一跪，或许便是永别。
而几小时前，遮天之手总部，气氛比吴家老宅更显凝重。
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遮天之手的核心成员。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脸色都隐在阴影里，唯有墙上的电子地图亮得刺眼，t国境内那个闪烁的红点，正是吴家老宅的位置。
“不行！绝对不能派战斗机！”负责东南亚事务的负责人开口，“我们已经得罪夏国了，李家上次进攻我们，我师出有名，这次我们再次动用战斗机，会引起周边所有国家的抵制的！”
“抵制又如何？”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遮天之手的空军指挥官，“t国空军的雷达系统落后，咱们只要低空突防，他们根本发现不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吴家老宅早成废墟了。”
“发现不了？”东南亚负责人反驳，“就算没被发现，空袭的动静瞒不住！曼谷是旅游城市，各国游客众多，消息传出去，东南亚各国如何看待我们。上次用战斗机去夏国袭击李家已引起各国不满，这次还如此无所顾忌，到时候，咱们在这边的生意、据点，全得完蛋！”
“生意没了可以再做，据点没了可以再建，但吴家这个隐患不除，对我们而言就是颗定时炸弹！”空军指挥官寸步不让，“李家已解决，吴家是最后一块绊脚石，错过这次机会，等他们转移核心成员，再想动手，难如登天！”
争论声越来越大，像两群即将撕咬的野兽，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主位那个年轻男人——夏宇。
夏宇始终没说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他面容俊朗，眼神却冷得像冰。直到会议室的争论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吴家，必须消失。”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夏宇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东南亚的抵制？我们会怕吗？”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可是老板，风险还是太大了……”东南亚负责人还想争辩。
“风险？”夏宇打断他，眼神骤然凌厉，“我们干的哪件事没有风险？军火交易，风险不大？在非洲围剿雇佣军，风险不大？遮天之手能有今天，靠的不是怕风险，是敢担风险！”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命令空军，今晚十点，出动两架‘天鹰’，低空突防，目标吴家老宅。”
没人再说话。在遮天之手，夏宇的话，便是最终命令。
晚上九点五十分，两架涂着哑光黑的战斗机从遮天之手位于缅国克钦邦的秘密基地升空。引擎轰鸣声被特殊装置压制到最低，像两只夜行蝙蝠，低空静默飞行。
驾驶舱内，飞行员戴着夜视镜，仪表盘上的高度计显示离地面仅一百五十米。茂密的树冠在舷窗外飞速掠过，偶尔有萤火虫的微光闪过，像死神眨动的眼睛。
“距离目标还有五十公里，开始规避雷达扫描。”耳机里传来塔台指令。
“收到。”飞行员猛地推杆，战机再降五十米，几乎要擦着树梢飞行。
曼谷的夜晚，本该宁静。古城寺庙的钟声刚敲过十下，夜市灯火依旧闪烁，游客们在街边品尝冬阴功汤，没人知晓，死神正在头顶悄然掠过。
吴家老宅内，吴乾坤仍坐在祠堂。他没点灯，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在脸上投下一片苍白。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达声，他知道，孩子们已出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丝疲惫爬上眼角。
一阵嗡鸣声从远方传来，吴乾坤脸色骤变——是引擎声，而且是战斗机的引擎声！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向祠堂外：“快！隐蔽！是战机！”
喊声未落，夜空突然爆发出撕裂耳膜的轰鸣！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俯冲而下，机翼下闪过两道刺眼火光！
“轰——！”
第一枚导弹落在老宅前院，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掀飞院墙，砖石瓦砾像暴雨般砸向四周。祠堂的门窗玻璃应声碎裂，木屑和灰尘弥漫整个空间。
吴乾坤被气浪掀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第二枚导弹已落下，目标正是祠堂！
火光冲天而起，像一朵盛开在黑夜里的死亡之花。古老的木质结构在烈焰中噼啪作响，供桌上的牌位被气浪抛向空中，又在高温中化为灰烬。
吴乾坤感觉身体像被扔进熔炉，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最后看到的，是夜空中那两架战机盘旋一周后，迅速消失在云层里，只留下漫天火光与浓烟。
眼前渐渐模糊，耳边似乎又响起孩子们小时候的笑声，听到上代家主让他守护好家族的嘱托。
“终究……还是没守住啊……”
这是吴乾坤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吴家老宅的火光，映红了曼谷的半边天。远处公路上，载着吴家嫡系成员的车刚驶出不远，车上的人看到火光，个个泪流满面，想跑回去，却被领头人喝住。咬着牙，车更快地驶向黑暗。
夜空中，两架战斗机已飞出t国领空。飞行员面无表情地汇报：“任务完成，正在返航。”
耳机里传来基地的声音：“很好。”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对遮天之手来说，这只是一次普通任务。但对吴家，对曼谷，对整个东南亚的地下世界，这个夜晚，注定是无法被遗忘的转折点。
火光熄灭后，只留下一片焦黑废墟。第二天，当阳光照射在这片废墟上时，没人知道，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