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那句话问得理所当然,仿佛在问晚上想吃什么。
陶盼弟刚把那两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借着路灯的光看着许耀完美的侧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婚礼?”她问,像是在确认一个陌生的词汇。
许耀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办不办都无所谓。”陶盼弟说得非常诚恳,“挺浪费钱的。”
许耀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跳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头,库里南在平稳的夜路上开得像艘船,他却像要原地起飞。
“你说什么?”
“我说,办婚礼浪费钱。”陶盼弟看着他,一脸“我这是在帮你省钱”的表情,“而且还很麻烦,要请客,要吃饭,要敬酒,想想都累。”
许耀被她这番话气笑了。
他重新目视前方,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陶盼弟,钱是问题吗?你老公我,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
“那也不是。”陶盼弟小声嘟囔,“就是觉得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许耀的火气又上来了,“我,许耀,第一次结婚,你说没必要?”
他把“第一次”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陶盼弟沉默了。
她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了。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包带,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想办。”
“理由。”许耀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我不想请我老家的人过来。”陶盼弟的声音更低了,“我爸妈,我姐,我弟……我不想让他们来。”
她甚至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又结婚了。
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觉得窒息。
她的妈妈会在婚礼上拉着许耀的亲戚,哭诉自己养大个女儿多不容易。她的弟弟陶展楷,大概率会喝得烂醉,然后到处吹牛说他姐夫是许氏集团的太子爷。
那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许耀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为什么?”他问,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霸道,“他们必须来!”
陶盼弟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抗拒和一丝哀求。
“不!”
“必须来!”许耀加重了语气,那股子太子爷的强势劲头又上来了,“就得让他们来!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陶盼弟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让他们看看,你嫁的是什么人!”
他觉得自己在帮她扬眉吐气,在为她出气。
可这些话落在陶盼弟耳朵里,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她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
“许耀,你是不是觉得,把我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人,拉到你那些光鲜亮丽的朋友面前,像耍猴一样展览一圈,我就特别有面子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屈辱。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许耀愣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那双写满了“你根本不懂”的眼睛,心里那股子火,莫名其妙地就熄了。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夜深人静,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许耀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他习惯了用钱和权势解决一切,可现在,他发现这两样东西,在陶盼弟那堵无形的自尊心墙面前,毫无用处。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太苍白。
说“我错了”?他许耀什么时候认过错。
过了许久,陶盼弟自己把头埋了下去,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
“反正,我不要办婚礼。”
她像个耍赖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守着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体面。
许耀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心头一软,那股子烦躁,彻底变成了无奈。
他叹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那股子不容拒绝的调调。
“行,不办,不办总行了吧。”
陶盼弟没吭声。
许耀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伸过去,想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车里又恢复了沉默。
直到库里南平稳地驶入滨江国际的地下车库,许耀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把脸埋在膝盖上的女人。
“陶盼弟。”
“……”
“抬头。”
陶盼弟没动。
许耀倾身过去,直接上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
许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张狂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妥协和……心疼。
他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像是怕吓到她。
“老婆,你要是实在不想在国内办……”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上细腻的皮肤,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们去欧洲,找个没人的教堂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