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最容易冻手,”他拿起瓷瓶,分别递给赵母、玉娘和赵攸,“这是我在县里百草堂买的冻疮膏。听说是齐大夫用独门草药熬制的,专治冻伤冻裂,活血祛瘀,效果很好。每日净手后涂抹些。”
赵母刚咬了一口儿子带回的点心,闻言心疼地咂嘴:“哎哟!这药膏看着就金贵,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庄户人家,皮糙肉厚的,哪用得上这个!快拿去退了!实在冻得厉害,敷点草木灰也能顶事……”
赵惊弦语气温和,但话语里透着不赞同:“娘,草木灰哪能比这个?齐大夫的药是出了名的灵验。冻疮若不好好治,溃烂了更遭罪,到时费的银钱更多。”
“好了好了,买都买了,那就收着吧。”赵母见儿子坚持,虽还是心疼钱,但也只得笑着接过,小心地收进怀里。玉娘和赵攸也低声道了谢接过。
这药膏果然十分管用,没几天,赵家几个女人手上的红肿就消减了不少,裂口也收敛了些。
年关越来越近,木桃村彻底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扫尘的扬灰、磨豆腐的吱呀声、蒸年糕的腾腾热气,交织着孩童的嬉闹,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忙碌又喧嚣的年味儿。
这份热闹,似乎也冲淡了些赵家的愁云惨雾,赵母的精神头瞧着也稍好了些。
这日清晨,赵母难得地起了个大早,扬声吩咐:“今儿个镇上有大集,得去置办些年货。二郎你跟我一块儿去,帮着拎东西。天冷,穿厚实些。”
赵惊弦应声穿戴好,走到被动静吵醒的赵攸床边,温声问:“小攸要不要和我们去镇上?街上热闹得很。”
赵母不等赵攸回答,抢先道:“小攸就留在家里!街上人挤人的,咱们拎着年货哪顾得上她?万一被拍花子拐了去,哭都来不及!”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往篮子里塞布口袋。
赵惊弦蹲下身,平视着妹妹,温言问:“那小攸有什么想要的?二哥给你买回来。”
赵攸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玩伴王二妮炫耀的那串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她只在梦里尝过。她怯生生地抬眼:“二哥,我……能不能要串糖葫芦?””
赵惊弦一愣,随即笑起来:“当然可以!二哥给你挑最大最红的。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难得妹妹和他要东西。
赵攸摇头。
赵惊弦起身,走到院里正在喂鸡的玉娘身边:“我和娘要去镇上置办年货,你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我一并买了。”
玉娘闻声抬头,目光与他对上一瞬,又飞快地垂下眼帘,落在啄食的鸡群上,也许是心理作用,她声音淡淡:“我什么也不缺。只是家里的米面快见底了,记得多买些。再割条肥膘肉回来熬猪油。”
她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撒着秕谷
赵惊弦看着她刻意回避的姿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到了镇上,赵惊弦和赵母着下牛车,付了几文钱的路费。
熙熙攘攘的街上,年味扑面而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摊位上红彤彤的对联、年画、炮仗,还有各色糖果点心、鸡鸭鱼肉,看得人眼花缭乱,空气里都飘着油炸糕点和炒货的香气。
见赵母抬脚就要往粮油铺子去,赵惊弦连忙拉住她:“娘,粮食有些重量,咱们最后再买吧,先买些轻省的物件拿着,省得背着重物挤来挤去。”
赵母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还是二郎想得周到!” 母子俩便先去了卖红纸香烛的摊子,买了祭灶、贴门联所需的物件。
又到点心铺子买了糖果点心,点心买了三包,糖果价格贵,赵母只舍得买几颗,又称了半斤便宜的饴糖。
赵母在路边小贩那里弯腰称着瓜子花生时,赵惊弦看到了卖糖葫芦的摊子。
““老丈,糖葫芦怎么卖?”赵惊弦走过去问举着草靶子的老人。
““五文一串!自家熬的糖稀,山楂也新鲜,甜得很!”老人热情地招呼。
赵惊弦挑了三串个大饱满的糖葫芦,给了十五文钱。
他拿着糖葫芦回到正付瓜子钱的赵母身边。
赵母一抬眼,瞧见他手里那三串红得扎眼的“山楂球”,顿时惊诧不已:“买这么多做什么,一串就够小攸吃了。”
赵惊弦笑着递给她一串:“不是单给小攸的。娘,这是您的。还有一串,是大嫂的。”
“胡闹!”赵母脸上的笑敛去,“我和你大嫂又不是三岁娃娃了,吃这个做什么?家里如今什么光景你不知道?钱要省着点花!”
“娘,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图个喜庆甜头。平日哪舍得买?您尝尝,看甜不甜。”赵惊弦解释。
“我不吃这个!带回去给小攸吧!”赵母坚决不接,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你那两套春衫都旧得发白,走,咱们去扯几尺布,给你做身新衣。”
赵惊弦没拒绝,在布庄,赵母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匹耐脏又显精神的宝蓝色细棉布。
讲价后,赵母爽快付钱。
接着去陆屠户的肉摊割了一条肥厚的膘肉、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特意要了一根带肉的大骨棒。
两人又逛了几个摊子,买齐了零碎年货,这才进了粮油铺子。
赵惊弦让店小二称了三十斤黍米和十斤白面,沉甸甸地装进他背着的竹篓里。看着儿子背上篓子后,那略显单薄的肩膀被压得微微下沉,赵母心疼得不行:“太重了!快放下,娘来背。”
虽说现在的赵惊弦已经比赵母高了一个头不止,但少年的身影毕竟未完全长成,还是单薄了些。
“娘,不碍事的,有我在,哪能让您背这个。”赵惊弦语气坚决,虽显吃力,但脚步还算稳当。
“那咱们快去巷子口等车,早些回家!”赵母连忙挎起自己装着轻省年货的篮子,一手扶住儿子身后的背篓,试图替他分担些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