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狼狈呀,哥哥?”
黎年紧紧盯着那张昳丽到近乎妖冶的脸,耳边是她似叹息的嗔怪,胸口鼓噪得厉害。
他有太多话要说,可过于激荡的情绪却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不是跟你说过,你的都是我的吗?”她捧起还在渗血的手,秀气的眉毛轻蹙,红唇轻启,含住黎年的手指,舌尖一卷吮去了血珠。
“该怎么罚你才好呢?”粉嫩的唇瓣在沾过血后愈加鲜红。
黎年眼中浓稠的爱意几乎化为实质,指腹轻揉在她的唇角,声音发颤,“怎么罚我都好,只是不要再抛下我了,好不好?”
没人知道这个红衣黑发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槐树下的,只有在场的几个玄学中人看出了她的身份。
黎鹤临看清许尽欢的脸后,眼中浮现出世界观破碎后的难以置信。
“哥!你快过来,她她她,她不是黎承业那个跳楼自杀的前女友吗?”
黎年嘴角的弧度下落,眸中凝上冰霜,“她是我的。”
“你们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那黏黏糊糊的吗?”
隗安帮师父挡去身后袭来的御灵,抽空对许尽欢喊话。
“快来帮忙!”
许尽欢半倚在黎年的怀中,兴致缺缺地瞥了她一眼。
“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孩能帮你什么?我又不能伤到普通人,回头再让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收了怎么办?”
“你!果真是分不清好歹的恶灵,要是我们挡不住了,你以为你们能落得了好?”
黎年神色微凝,圈住许尽欢的腰身,不让她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
他已经从这些话中分析出,许尽欢非但不是他以为的幻觉,更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那又如何,他不能允许任何东西伤害到她。
栾衣被妖骨击破防守,脸色一白,攻势弱了下来。
三鸿徒手捏诀,虚空画出一道符咒往黎年身上打来。
许尽欢牵着黎年的手迅速后撤,垂落在纤薄背脊上的黑发如同狂涨的柳枝,将迎面符光寸寸鞭裂。
除了大房以外的黎家人早就在栾衣和三鸿斗法的时候,被保镖护着往山下撤退了。
江溪岚神思恍惚,也想拉着黎鹤临走,可黎鹤临却不肯,僵着脸将母亲塞进车,见车子启动才飞快往回赶。
“黎年不能留,三鸿大师,之前准备的阵法还能强行启动吗?”
黎鹤临刚跑回来就听到他父亲这句冰冷至极的询问,他耳边轰鸣,发出嘶哑的质问。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那是你儿子,是我哥,你怎么能!怎么能?”
三鸿根本没理会他,掏出器具开始一个个摆弄,“阵法就只差一点了,给我你的血。”
黎瑞鹏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子,毫不迟疑地接过刀,在手掌上一划,“那不过是个早就没命了的牲畜,借了你妈的肚子当了人,做黎家纳运的容器,现在,容器里存的东西也该吐出来了。”
黎鹤临心胆俱裂,他听不懂,但看得出两人做的事是在对付他哥,奋力想拦,却被一个手刀敲中后颈昏死过去。
许尽欢早就疑心黎年的体质有问题,之前留了魂力就是守住他体内的灵力避免招惹恶煞。
“哥哥还真是个唐僧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她的发丝飞扬,瞬间掀翻了坟前的供桌,卷着黎年躲开三鸿释放出来的邪灵。
另一头的栾衣也席地坐下,掏出兜里的符纸,咬破食指用血画符,她本就是面相师和符箓师,并不擅长打斗,也不像三鸿那样炼化了一批邪灵驱使,对阵时自然就落了下风。
黎年敛平唇线,恨自己的无能,又担忧许尽欢,下颌线绷紧,“我能做什么?”
许尽欢眉梢飞扬,在他唇上亲了亲,“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对了,两位大师,有什么法子帮我男朋友去除掉黎家肮脏的印记啊?”
她偏头,对着师徒俩大胆开麦,也没留意到黎年听到她的话后骤然亮起的眸光。
三鸿投来狠厉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对!师父,黎年身上有黎家的限制,他父亲…不对,那老头的血能强行续阵,我们要先剥离掉黎年身上的血脉牵制。”
栾衣绘符的动作一顿,果断拿出一张新的符纸,“他曾替代黎家子寄生在黎太太的腹中,要想清除二者的亲缘关系,就要追溯到他出生前。”
随着符纸上鲜红诡谲的符咒收尾,栾衣脸上血色尽褪。
隗安迅速捏过符咒,软鞭横扫驱散面前的邪灵,捏诀将符掷出,“接着!点上他的心头血!”
与此同时,三鸿手上的动作也已经结束,他火速将碗中混杂了黎瑞鹏鲜血,泛着不祥黑光的液体泼洒在原先的血圈上。
轰隆——!
阴雨连绵的昏暗天际骤然划过一道闪电,雨势更大了,周遭恶煞的尖利惨叫和阴笑已经变得清晰可闻。
许尽欢终于沉下脸,驱使着一缕头发将黎年裹得不露分毫,素手接过符,可她是恶灵,这么一碰,手上立即被符光灼出了黑烟来。
“欢欢!”
黎年喉头滚动数次,无能为力的自厌让他眼尾绯红,恨不得以身代之。
许尽欢凑近他身前,葱白的手指正捏着金钗,她扯了扯唇,声音轻软,“哥哥别怕,不会很痛的。”
尖利的簪头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可黎年却毫无畏惧。
他哑着声应她,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脸上,“我不怕,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她毫不迟疑地用力,簪身瞬间没入大半,浓郁的鲜红映入她的黑瞳,刺眼极了。
许尽欢眨了眨眼,掩去眸中濒临失控的红光,果断将手里的符覆了上去。
“三鸿,快啊!”
黎瑞鹏失血过多,瘫软在地上沾了满身泥浆,狼狈万分,“不能……不能失败!黎家的辉煌,不能就此跌落……”
那枚泛着血光的妖骨被掷上空中,凶戾的煞火将两人齐齐笼罩。
许尽欢的黑眸已然尽数转红,周身的鬼气森然澎湃,黑发将黎年越收越紧,完全不顾魂力正被燃盛的火光侵蚀吞没,坚韧的发丝断裂崩开又再度缠上。
黎年眼眶中透明的水珠大滴大滴滚落,密密麻麻的痛楚比起心口被刺破的痛来得更剧烈。
放开他吧,不要管他了,黎年张口要说的话,被柔软的手心覆住,目光涣散之际,眼皮上落下了一枚轻柔的吻。
“好咸。”
“睡一觉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