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枳国计划成功,应该是骨蚀关之战先结束,许国龙鳞只有几百人,即使逃入龙口也不足为惧,而后余将军带领部队占领龙口,
再后边才是烬沙关之战结束,许军主力逃往龙口,而此时,汪将军从南面追击,余将军在北面龙口拦截,出其不意将许军主力包围,许军便只得投降。
可如今,许军占领了龙口!
总而言之,事实就是,许国龙眼第一个到龙口,龙鳞第二,枳国汪将军第三,余将军第四。
“你还好意思说本将?要不是你们行军缓慢,至于没能及时赶到骨蚀关吗?”汪将军瞪着余将军。
而此时,陈志正为军粮忧心。
杨焊清位于帷幄之中,已知晓战况,他长叹了一口气,计划不成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知晓,那汪、余将军向来不和,配合不默契也在情理之中,如若他是主帅,他绝不会让这两人打配合!
他曾无数次地想:那虞弓到底有什么用?
虞弓,愚公,当真是愚!身为主帅,毫无自己的谋划。
这个枳军,没了杨焊清,得散!
此时,虞弓正盯着一串珍珠项链,暗自伤神。
虞弓不担心枳许之战,毕竟枳军二万五千人,许军才几千人,实力悬殊,枳军必定会胜,他来当这主帅,只不过是为了要一个军功罢了。
他身为太子,未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必须要有几件军功傍身,偶尔装装样子,也只为收拢人心。
而王大奋、王草、杜皮之、杜若音之辈便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全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等军功送上门。
事到如今,杨焊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为何枳国人不确定许国总兵力呢?
这还要从虞踶令刚见到嶂王时说起,嶂王知道虞踶令的身份,不仅知道他是擅者域域主,还知道他是皇子。
当初,枳国皇帝让虞踶令进入许国军营之后,用一个木雕核仁长穗与其他枳国细作相认,不料嶂王也知道这事儿。
嶂王便要走了那个木雕核仁长穗,以此引出潜伏在许军之中的枳国细作,将他们一一铲除了,王必便是其中一员。
于是乎,枳军根本不知道许军的内部情况,而嶂王可以清楚知道关于枳国的一切,至于嶂王会不会将一切全盘告知许军,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总之,自许枳之战开启,嶂王便没有露过面。
这一切对虞踶令的好处就是,他不需要与皇帝那个老登联系了,因为也联系不上。
至于王大奋,他正在焦急:王必呢?!他不会已经……
“龙鳞还剩多少人?”空地上,季允夕又问。
“步兵剩余四百八十余人,铁浮屠剩余二百九十余骑。”传令兵回答。
如今许国神臂火铳营一千二百人,震天雷三百人,义社死士五百人,步兵二千九百六十人,铁浮屠七百三十骑,快枪游骑一千骑,总兵力为六千六百九十人。
许国神臂火铳营分布于缺口两侧高处,
震天雷炮军分布在山顶及缺口两侧隐蔽处,
步兵分守缺口两侧与里头,
铁浮屠与义社死士埋伏于山脉内侧,
快枪游骑埋伏在缺口里边,距离缺口最前边三十步开外。
而枳国剩余总兵力为二万零四百人。
面对计划失败,杨焊清不再坐以待毙,绿色的官袖蜷缩进指尖,他毅然决然地站起,目光如炬。
“主帅,杨编修求见。”传令兵来报。
虞弓拨弄着一串白色珍珠项链,想:杨编修?谁啊?什么小官……
他虽之前见过杨焊清,但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虞弓敷衍地回应了一句:“让他进来。”
“参见主帅。”杨焊清行礼。
“免礼免礼,有事快说。”虞弓没用正眼瞧他。
“主帅可知道战况?”杨焊清小心翼翼地问。
“知道。”虞弓见他遮遮掩掩,也懒得追问,他一个小官能有天大的事?随便敷衍几句打发走得了。
“如今,许枳之战已进行烬沙关、骨蚀关两战,我枳军损失惨重,死亡人数达到四千六百余人,估计都占许军总兵力的大半了……”杨焊清言辞恳切,句句诛心。
虞弓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转念一想,枳军就算损失那四千六百余人,不是还有两万多人吗?许军总兵力才多少?
而且枳军打探不到许军内部的消息,你怎么知道许军损失就不惨重?没准许军都已经不行了。
“所以呢?”虞弓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身子像是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弹。
“下官恳求,助大人一臂之力。”杨焊清僵着那卑微的姿势,仿佛在等待冲破牢笼的机会,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枳军。
虞弓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一声,仿佛在说:一臂之力?我压根就不需要。
但虞弓还是问:“你……”
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一个念头从虞弓脑海中闪过。
“咳,想怎么助我一臂之力?”虞弓问。
“不瞒大人,军中许多官吏玩忽职守,面对兵策却敷衍塞责,眼见战场上尸横遍野也漠不关心!”杨焊清皱紧了眉头,却仍言辞恳切,“下官虽不才,愿竭尽微薄之力,为朝廷分忧。”
“这……”虞弓微微开口。
虞弓心虚: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见主帅似有犹豫,杨焊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这也不是不行,”虞弓将珍珠项链收入袖中,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个贤才,“那你要如何为朝廷效力呢?”
“下官愿赴阵前,亲观动向,随机应变。”杨焊清头埋得更下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磕在地上。
你一个芝麻大的小官,就算去了阵前,又有谁能听你的?说得好听,不过是阵前有机会得军功罢了。
“编修?”虞弓道了一声,冷笑,“你官不大,野心倒挺大的。”
杨焊清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心有些慌,不是慌他去不成阵前,而是慌主帅怀疑他用心不纯。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半分负于朝廷。若有微功,全赖主帅调度有方,皆归主帅名下便是。”杨焊清立马开口,他自然知晓主帅想要何物,而他自己全然不贪这些。
知其所求,予其所欲,他料定,主帅会正中下怀。
果然,虞弓又问:“如若你谋划有误呢?”
“那便怪下官能力不足,有负主帅信任,种种后果皆由下官一人承担!”杨焊清额角的汗珠滴在地面上。
虞弓想:世上还有此等好事?
罢了,反正许枳之战行将结束,他想去就让他去吧,量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不想过多纠缠,虞弓便道:“那就依你。”
杨焊清心里终于松了半截,起身又行一礼:“谢大人成全。”
杨焊清有预感,许枳之战绝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待枳军看清了许国蛮人的真面目,他的价值也会体现出来,届时,那些将军手足无措,便只得听他的了。
杨焊清一转身,只听身后虞弓开口:“都统制司参议官,如何?编修那个官职还是太小了点……”
杨焊清眼眸一亮,转身行礼:“谢大人……”
虞弓受不了这种虚礼,打断他:“免礼免礼,我……本大人待会儿便让人写升官文书,你可以回去做准备了。”
“是。”杨焊清退下。
一个时辰后。
“奉主帅都统制令:
枢密院编修官杨焊清,素娴军政,屡献良策。今特擢升为都统制司参议官,承主帅令,职掌军机参赞,协理诸营阵规划,节制前线调度。
自即日起,凡军中要务、攻守部署,杨参议可代传帅令,诸将当禀承节度,协力共济。
望全军将士知悉,一体遵行。
都统制司 宣
忠贤十九年九月二十八日”
当夜,杨焊清便要启程去阵前。
陈志听闻此事,前来送行:“杨兄,你当真要去阵前?”
“是啊,陈兄,待战争结束,我们兴许还会再见。”杨焊清骑在马上回应。
陈志目送杨焊清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天早已黑下,杨焊清一手握灯笼,一手握缰绳,策马奔驰于夜幕之中,可别忘了,他是会武功的人。
“那是何人?”季允夕立于空地之上,远远瞧见一个模糊的光影从城外沙漠赶往龙口,目光凌厉。
她绝不允许这场战争出现任何变数。
杨焊清一到龙口,便问传令兵:“汪、余两位将军呢?”
“你是何人?”传令兵问。
杨焊清解释:“我是都统制司参议杨焊清,两位将军认得我。”
“将军在那边。”传令兵手一指。
杨焊清便快马加鞭赶了过去,未见其人,先闻酒味。
杨焊清愣了愣,便到别处走走,他可不想打搅到将军们偷酒喝的雅兴。
他冲龙口那边看去,阴森恐怖,伸手不见五指。
可他有灯笼,一点微光便足矣。
若不是那一点微光,季允夕也不至于发现他。
此时的他还未察觉,在很远很远的高地上,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孤身一人朝着龙口里头走去,他想:如果我是许国主帅,我带兵占领了龙口,我会将士兵藏在……
忽然,一阵碎石滑落的声音,似乎有些躁动。
他知道,就在他的头顶上,藏了人,而且不止一个人,是很多很多人,因为在寂静的空气中,隐藏了很多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