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重重摔在黯星荒漠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扬起一小片暗红色的沙尘。屁股墩儿传来的痛感如此真实，提醒着她已经从那个玄之又玄的混沌本源空间回到了现实。
还没来得及揉一揉可能摔成八瓣的屁股，两道如同实质的、蕴含着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威压的目光，便如同两座大山，一左一右狠狠压在了她身上！
左边，仙光清冷，玉辰仙尊负手而立，白衣在荒漠紊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俊美无俦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万载寒冰，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滚着压抑的怒火、难以言喻的担忧，以及一丝……被她屡次叛逆行为伤到的……痛心？当然，更多的是孽徒你这次休想再跑的凛然决断。
【完了完了，师尊这眼神……比黑狱里的寒铁还冷！感觉回去不是面壁几百年能解决的了，怕不是要直接把我填了宗门大阵的阵眼？！】
右边，魔气森然，祁夜慵懒地倚靠在一块扭曲的怪石上，玄色衣袍与暗红背景几乎融为一体，他猩红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和探究，嘴角那抹邪气的弧度仿佛在说看吧，最后还是得本尊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魔尊老板您也别笑了！您那眼神跟看自家养的珍稀宠物终于学会了后空翻似的！我可不是您的所有物啊喂！而且您和师尊联手破开空间找到这里……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不对，这鬼地方根本没太阳！】
苏淼淼内心疯狂刷屏，小脸煞白，抱着怀里因为吞噬了部分混沌元灵本体赐予的本源、正陷入深度消化状态的魔渊息壤，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两只史前巨兽同时盯上的、瑟瑟发抖的仓鼠。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丹田内那筑基大圆满的澎湃混沌之气运转无碍，甚至因为境界提升和对混沌理解加深，掌控力更强了几分。《虚空遁术残篇》的感悟也清晰印在脑海。但……面对这两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大佬，这点提升似乎并不能带来多少安全感。
“淼淼。”玉辰仙尊率先开口，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玩闹，该结束了。”他伸出手，掌心仙光流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随为师回去。”
【玩闹？！师尊您管这叫玩闹？！我差点在归墟之眼魂飞魄散！在无序之地九死一生！刚才还在混沌元灵大佬面前做了场终极述职报告！这哪是玩闹，这是玩命啊！回去？回去继续当您眼里需要严加看管、一不小心就会引爆宗门炸弹的不稳定因素吗？】
苏淼淼内心哀嚎，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师尊……弟子、弟子知错了……”
“知错？”玉辰仙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那颗疯狂吐槽的心，“那你告诉为师，你潜入归墟之眼，勾结魔尊，私闯禁地，如今又引动混沌元灵本体异动……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是知错便能揭过的？”
【勾结魔尊？！那是被迫合作！私闯禁地？！那是被逼无奈！引动异动？！那是混沌元灵大佬自己醒了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个传话的、送货的、顺便领了点加班费和未来项目启动资金的打工人啊！】苏淼淼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仙尊此言差矣。”祁夜懒洋洋地插话，成功将玉辰仙尊的怒火吸引过去一部分，“本尊与苏小友乃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何来勾结一说？若非本尊，你这小徒弟早在归墟之眼便香消玉殒了。说起来，仙尊你还欠本尊一个人情。”
玉辰仙尊冷哼一声：“魔头，休要巧言令色！你蛊惑淼淼，无非是想利用她接近混沌元灵，行不轨之事！”
“彼此彼此。”祁夜嗤笑，“仙尊你将这有趣的窗口牢牢锁在宗门，难道就不是想掌控混沌之力，巩固你天衍宗正道魁首的地位？”
【来了来了！经典互相揭短环节！你们吵归吵，能不能别拿我当辩论素材啊！】苏淼淼看着两位大佬剑拔弩张，仙光与魔气再次隐隐对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屁股，试图降低存在感。
然而，两位大佬的目光瞬间又同时锁定了她。
“淼淼，过来。”玉辰仙尊语气带着最后的耐心。
“小工具，该做出选择了。”祁夜猩红的眼眸中带着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是跟你这古板无趣的师尊回去蹲黑狱，还是跟本尊走，天地广阔，任你遨游，并继续探寻……回家的路？”他刻意在回家的路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苏淼淼心脏猛地一跳。【魔尊他怎么知道？！是了，他可能猜到了混沌元灵会给我线索……这家伙心思太深了！】
玉辰仙尊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苏淼淼的眼神更加复杂。【回家的路？这孽徒……果然一直想着离开吗？】
压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向苏淼淼。她看着师尊那冰封之下隐含痛心的眼神，又看了看魔尊那充满诱惑却危险重重的笑容，脑海中闪过混沌元灵最后的提醒小心窃道者。
她不想回天衍宗当随时可能被研究的危险品，也不想跟魔尊去浪迹天涯当朝不保夕的工具人。她想要自由！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回家！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滋生、壮大。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魔渊息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她先是对玉辰仙尊深深一揖：“师尊，养育之恩，教导之情，弟子永世不忘。”声音带着真诚的感激。
玉辰仙尊眼神微动。
随即，她又转向祁夜，也行了一礼：“魔尊大人，多次相助之恩，弟子亦铭记于心。”
祁夜挑眉，似乎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然后，在两位大佬略显错愕的目光中，苏淼淼挺直了腰板，虽然身形依旧纤细，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她看着他们，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但是，师尊，魔尊大人。”
“弟子，不想跟您回去，也不想跟您走。”
玉辰仙尊脸色一沉。
祁夜眼中兴味更浓。
苏淼淼无视了他们瞬间变化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弟子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或许是麻烦，是棋子，是窗口，是变数……但首先，我是苏淼淼，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想法和追求的人！”
“我想活下去，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想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想……找到我回家的路！”
“所以”她顿了顿，迎上两位至尊的目光，毫不退缩，“我选择，第三条路。”
“我选择，我自己走。”
话音落下，整个荒漠核心一片死寂。只有暗红色的流光在天际无声扭曲，仿佛也在为这石破天惊的宣言而震惊。
玉辰仙尊周身寒气大盛，眸中冰蓝之色几乎要溢出来：“胡闹！你以为凭借筑基修为，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独自生存？离开宗门庇护，你寸步难行！”
【是啊是啊，没有宗门食堂和宿舍，生活成本确实高……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苏淼淼内心吐槽，表面却异常镇定：“弟子知道前路艰险，但弟子心意已决。况且……”她感受了一下体内奔腾的混沌之气和脑海中玄奥的遁术法门，“弟子如今，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
祁夜忽然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一个我自己走！小工具，你果然从未让本尊失望！这份胆色，比许多所谓的天骄强多了！”他笑得愉悦，看向苏淼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本尊开始觉得，放你自由成长，或许比将你拘在身边，更有意思了。”
玉辰仙尊冷冷地瞥了祁夜一眼，再次看向苏淼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可知，你这一走，便再难回头？天衍宗，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苏淼淼心脏微微抽痛，她知道师尊说的是事实。一旦选择背离，便是与过去彻底割裂。她可能会被宗门除名，被正道视为叛徒甚至魔道奸细。
但她没有退路。
她再次深深一揖：“弟子……不孝。但求师尊……成全。”
玉辰仙尊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需要他时刻看护、如今却倔强地想要挣脱一切束缚的小徒弟，心中五味杂陈。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她敢于追求自我道路的……欣赏？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淡漠。
“既然你执意如此……”他袖袍一拂，一道流光射向苏淼淼，那是一枚普通的储物戒指，里面似乎装着一些灵石和丹药，“此物，便当是……了却你我师徒一场的情分。自此之后，你与我天衍宗，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苏淼淼一眼，身形化作一道决绝的仙光，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天际。那背影，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
【师尊……】苏淼淼接住那枚尚有余温的储物戒，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这大概是师尊最后能为她做的，也是最后的告别。
“啧，玉辰老儿，倒是洒脱了一回。”祁夜在一旁点评道，随即看向眼眶微红的苏淼淼，邪魅一笑，“怎么？舍不得？现在反悔，投入本尊麾下还来得及。”
苏淼淼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抬起头，看向祁夜，摇了摇头：“魔尊大人，您的‘好意’，弟子心领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自己走。”
祁夜也不强求，耸了耸肩：“随你。不过，本尊对你的自由成长很感兴趣。这枚令牌你且收好。”他又将那枚魔龙令牌抛给苏淼淼，“算是本尊的投资。若哪天混不下去了，或者想通了，随时可以凭此令来魔域找本尊。”
苏淼淼看着手中这枚烫手的山芋，收下不是，不收也不是。【这算什么？离职补偿金？还是预备offer？】
最终，她还是收了起来。【罢了，多个保命符总比没有强。】
“那么，合作者，后会有期了。”祁夜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影也缓缓融入魔气之中，消失不见。
转眼间，刚才还仙魔对峙、压力山大的场面，就只剩下苏淼淼一个人，抱着魔渊息壤，站在荒凉死寂的黯星荒漠核心，手中捏着一枚冰冷的储物戒和一枚更冰冷的魔尊令牌。
巨大的自由感和同样巨大的茫然感，同时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