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背着老奶奶冲进医馆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的肩膀全是血,手臂上的血一直滴到地上,在青砖上留下一串红色的印子。
屋里很安静。
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大夫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根银针,轻轻拨弄炉子里的火。火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很平静。
陈默把老奶奶轻轻放在草席上,腿一软,差点跪倒。他用手撑住地面,喘了口气,低声说:“救她。”
女人没动,也没抬头。她把银针放进火里烧了一下,拿出来吹了吹。
“筋断了七成,内脏都移位了,只剩最后一口气。”她说,“救不活。”
“有办法的。”陈默盯着她,“你说,我去做。”
女人这才看他。目光先落在他脸上,然后慢慢移到他的手——八个黑色的骨戒套在手指上,颜色发暗。
她忽然笑了一声:“你是来找‘龙血续命丹’的?”
陈默不说话。
“这世上没有这种药。”她站起来,走到药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瓷瓶,“但有一种药引,能吊住一口气。是用远古冰龙的脊骨炼的,吃了可以接断脉,救快死的人。前提是……你得先拿到那根骨头。”
“在哪?”
“东海冰宫。”她说,“三年前进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那里被邪气封着,只有身上带焚天骨狱气息的人才能靠近。”
陈默伸手去摸背后的剑。
“等等。”女人拦住他,“你怎么证明你是那个人?外面冒充骨尊传人的人很多。有人割手涂红水,有人绑铁链装样子。你呢?”
陈默看着她。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放在桌上。刀是青色的,像是用兽骨磨的。
“砍一根手指。”她说,“左手小指就行。我不看流多少血,只看你的骨头,是不是真的带火气。”
屋里很静。
火堆响了一声。
陈默没多说。他伸出左手,握住刀,反手一划。
咔的一声,像树枝断了。
血一下子喷出来,溅在地上,也染了桌子。他面无表情地捡起断掉的手指,放进她递来的玉盒里。
女人盖上盒子,打开一条缝闻了闻。眼神变了。
“真是焚天骨狱之体。”她低声说,“骨头里有火气,不是假的。”
她把盒子收进怀里,转身从药柜最上面拿了一卷黄纸。
“这是冰宫的地图。”她摊开纸,“入口在海底裂缝,要过三道寒雾阵。龙骨埋在主殿祭坛下面,但那里有守尸兽,是用死龙的魂养的,普通刀剑伤不了它。”
陈默接过地图,手指沾着血,把纸边捏皱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她说,“你现在就走,三天内能到。等血罗刹杀光散修城的人,那条路也会被封死。”
陈默把地图塞进怀里,准备走。
“等等。”女人又开口,“你手上的伤不能拖。我给你包扎。”
她拿来布条和药粉,动作很快。没碰断指,只是把伤口周围的皮翻开一点,撒上灰白色的药粉。
陈默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你当祭品吗?”她一边包一边说,“因为你爸也来过这里。他也断了一根手指,换走了地图。”
陈默猛地抬头。
“他要找的不是冰龙骨。”女人看着他,“他是想毁掉飞升阵。但他失败了。最后一天,他在第三域被人围攻,骨头被挖走,做成法器了。”
陈默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你现在做的事,他三十年前就试过。”女人低声说,“不一样的是,他不信任何人。而你……还背了个快死的人进来。”
陈默低头看地上的老奶奶。
她眼睛闭着,脸已经凉了。嘴角有一点干掉的血,好像死前还有话没说完。
“她是谁?”女人问。
“一个等了三百年的人。”陈默说,“等我把话说给第三域。”
女人没再问。她把剩下的药粉倒进一个小瓶,塞进他手里。
“路上用。别让伤口烂了,不然你到不了冰宫。”
陈默点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
是刀砍进肉的声音。
接着,有什么重的东西倒下,压断了外面的枯枝。
陈默立刻转身,手按上了剑。
女人吹灭了灯。
屋里一下子黑了。
他站着不动,感觉左手还在流血,布条越来越湿。外面的小巷很静,连虫子都不叫了。
女人退到内室门口,小声说:“别出声。来的不是散修,是血罗刹的人。他们用死人探路,能闻到活人的味。”
陈默不动。
他听见窗外有东西在爬,指甲刮着墙,声音很慢,很清楚。
那声音停在窗边。
屋里很黑,但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看。
他右手慢慢拉开剑上的铁链,链条滑动,发出轻微的响。他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先动手。
女人突然抬手,指向角落的药柜。
柜子底下有一块砖是松的。
她用眼神告诉他:躲进去。
陈默摇头。
他从不躲。
门外的爬行声又响了,绕到了侧面。
接着,一只满是烂肉的手,慢慢推开了半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