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朔风卷着雪沫,狠狠砸在砺锋军校水泥堡垒的垛口上,发出金铁交击般的碎响。陈锋指尖捻着那张从崔厉尸身上搜出的羊皮密信,墨迹已被血污浸染大半,却仍能辨出“黑狼部”、“十万骑”、“开春雪融”等字眼。雷振山肃立一旁,铠甲上昨夜激战留下的血痕尚未擦净:“王爷,崔琰老狗果然勾连蛮族!黑狼王亲率控弦之士十万,欲趁开春雪化、道路泥泞之际南下叩关!其前锋已至苍梧山脉北麓‘鹰回口’!”
“十万蛮骑…”陈锋望向校场。晨光刺破阴云,照亮三百学员清洗弩臂、打磨兵刃的身影。昨夜的血火淬炼,已洗去他们眼中最后一丝稚气,唯余刀刃般的冷硬。赵破虏正半跪于地,用雪擦拭一柄陌刀的长柄,指尖拂过昨夜被崔厉爪风刮出的裂痕,眼神沉静如深潭。李石头则抱着一架臂张弩,反复练习上弦瞄准,手臂因脱力而微颤,却无半分停歇。
“好一块磨刀石!”陈锋唇角勾起凛冽弧度,将染血羊皮信在掌心揉作齑粉,“传令:命苍梧关守军弃守鹰回口、落马坡、饮马河三处隘寨!撤出所有存粮军械,焚毁营垒,做溃败之状!本王要黑狼王以为,岭南边防空虚,不堪一击!”
七日后,鹰回口。黑狼王阿史那咄吉的金顶王帐矗立于风雪之中。他望着斥候呈上的三处关隘废墟焦土,以及岭南守军“仓惶溃逃”时遗落的几柄锈刀破盾,虬髯覆盖的脸上露出残忍笑意:“什么岭南铁壁?崔琰那老狗说得神乎其神,不过是一群闻风丧胆的绵羊!传令各部:全速推进!十日内,本王要在岭南王的王府烤火饮宴!”
十万蛮骑如黑色潮水漫过苍梧北麓。马蹄踏碎薄冰,溅起混着雪沫的泥浆。前锋万夫长秃发乌孤一马当先,手中弯刀遥指南方:“儿郎们!杀光男人!抢光女人!烧光他们的屋子!让南人的哀嚎响彻山岭!” 身后万千狼骑发出嗜血的嚎叫,滚滚铁蹄踏得大地震颤。
然而,当先头五千精锐扑入“鬼哭峡”时,狂奔的战马陡然发出凄厉悲鸣!看似坚实的雪壳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布尖利冰棱的深坑!战马铁蹄踏入,瞬间筋断骨折!马背上的骑士如滚地葫芦般栽落,被紧随其后的同伴践踏成泥!更致命的是,陷坑底部泼洒的黑色火油遇火即燃,冲天烈焰将峡谷入口化作炼狱!
“停!停步!”秃发乌孤目眦欲裂,勒马狂吼。混乱中,两侧覆雪山坡陡然“活”了过来!数百身披白麻伪装的身影掀开雪幔,臂张弩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泛起死亡幽光!
“锋矢阵!三轮速射!”赵破虏的吼声穿透惨嚎。他立于坡顶,手中令旗狠狠劈落!
“嗡——!” 弩弦震鸣汇成一片死亡风暴!特制的三棱破甲箭矢如飞蝗般泼洒入拥挤的峡谷!蛮骑厚重的皮甲在如此近的距离如同薄纸,箭簇穿透血肉带出蓬蓬血雾!人仰马翻间,秃发乌孤肩胛被一箭洞穿,险些栽落马下!
“结阵!举盾!”秃发乌孤忍痛嘶吼。残存的蛮骑慌忙举起圆盾。然而下一瞬,坡顶滚下无数合抱粗的巨木,裹挟着雷霆之势砸入人群!圆盾连人带马被碾成肉饼!巨木之后,是点燃的草球翻滚而下,引燃了事先泼洒的火油,将峡谷中段化作第二片火海!
“撤!快撤出去!”秃发乌孤肝胆俱裂,调转马头便逃。来时气势汹汹的五千前锋,此刻能踉跄逃出峡谷者不足千人!鬼哭峡入口处,雪地被鲜血浸透染红,残肢断臂与燃烧的尸骸堆积如山,焦臭与血腥味弥漫不散。岭南的冰雪,第一次尝到了蛮族滚烫的鲜血!
“废物!五千狼骑竟被一群南人崽子杀得丢盔弃甲!”黑狼王阿史那咄吉暴怒如狂,金刀劈碎面前桌案,“秃发乌孤,你的头暂时寄在脖子上!给本王踏平前方那座碍眼的土堡!用南蛮的血洗刷耻辱!”
他马鞭所指,正是扼守通往岭南腹地咽喉的“镇北堡”。此堡依山而建,通体以灰黑色水泥浇铸,形如蹲踞的巨兽。堡墙上昨夜激战留下的烟熏火燎痕迹犹在,此刻却寂静得诡异。城头不见旗帜,垛口不见人影,唯有寒风卷过空荡的墙垣,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一座空堡?”秃发乌孤包扎着肩伤,惊疑不定,“王上,恐有诈…”
“诈?”阿史那咄吉狞笑,马鞭指向堡墙下尚未填平的陷坑和散落的滚木,“看看这些粗陋把戏!南蛮技穷矣!儿郎们,踏平它!”
万余蛮骑再次发起冲锋。这一次,他们学乖了,前锋以套索拖拽巨木,反复捶打碾压前方地面,清除陷阱。果然,堡前雪地下再无陷坑。蛮骑发出胜利的嚎叫,直扑堡墙!
就在前锋冲至堡墙百步内时,异变陡生!
“咔哒…咔哒…咔哒…” 堡墙内侧传来沉重而规律的机括咬合声,如同巨兽磨牙!堡墙顶部,数十块看似与墙体一体的水泥盖板陡然滑开!一架架造型狰狞的巨物缓缓升起——精钢为骨,铁力木为身,儿臂粗的弩弦绞紧如满月,三棱箭镞长逾四尺,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流转着幽蓝寒光!正是曾将宗师崔厉钉死在古树上的守城凶器——镇岳弩!
“放!” 雷振山炸雷般的吼声自堡内响起!
“轰——!!!” 空气被撕裂的爆鸣压过万千马蹄!数十道乌光如同来自九幽的雷霆,狠狠砸入蛮族冲锋的密集阵型!恐怖的动能瞬间贯穿人马!箭矢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雾喷溅!一支巨箭甚至连续洞穿三名骑士,余势不减,将第四匹战马死死钉在地上!蛮骑冲锋的狂潮如同撞上无形的礁石,瞬间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举盾!散开!”秃发乌孤魂飞魄散。然而镇岳弩的装填速度远超他想象!第一轮巨箭的轰鸣尚未散去,第二轮乌光已撕裂长空!这一次,箭镞上竟捆缚着陶罐,凌空炸裂,漫天火雨泼洒而下!黑狼部引以为傲的皮袍瞬间化作引火之物,冲锋的蛮骑变成了奔窜的火人!
“云梯!快架云梯!”后方督战的阿史那咄吉双目赤红,嘶声咆哮。幸存的蛮兵扛着简陋云梯,顶着箭雨火海扑向堡墙。然而水泥墙面陡峭光滑,云梯搭上即滑。偶有悍勇者攀至半途,墙头垛口突然探出无数黑洞洞的管口——
“滋——!” 滚烫的金汁(熔融铅锡混合物)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彻战场!被金汁浇中的蛮兵如蜡般融化,皮肉剥离,白骨毕露!侥幸未死者滚落墙根,又被墙基预留孔洞中刺出的长矛捅穿!
堡墙之下,顷刻化作血肉磨坊!
夕阳如血,将镇北堡前染红的雪野映照得一片凄艳。蛮族丢下数千具尸骸,狼狈退入十里外的风雪中。堡内军校学员精疲力竭,许多人倚着冰冷的水泥墙便沉沉睡去,手中还紧握着染血的刀弩。
堡墙最高处,赵破虏单膝跪地,向陈锋呈上一面缴获的镶金狼头纛旗:“禀王爷!学员营初阵,歼敌五千七百余!阵斩敌万夫长秃发乌孤!缴获王旗一面!” 他声音嘶哑,玄色学员袍上浸透血污,肩甲被弯刀劈开一道深痕,露出内里翻卷的皮肉,眼神却亮如星辰。
陈锋接过那面象征黑狼部王权的旗帜,指尖拂过冰冷的狼头纹饰,目光扫过墙下枕戈待旦的年轻面孔。李石头脸上被飞溅的铅汁烫出燎泡,却仍死死抱着他的臂张弩;昨夜还因恐惧而颤抖的少年,今日已能用颤抖的手精准地给弩机上弦。血与火是最好的塾师,一夜之间,雏鹰尽褪绒毛,爪喙染血!
“干得好!”陈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员耳中,“此战之后,尔等之名,当铭刻于岭南英烈碑之首!然此非终局——”他猛地将那狼头纛旗掷于脚下,玄色王靴踏碎冰冷金狼!
“黑狼王丧子失旗,必如疯狗反扑!传本王令:玄甲营第一都、陌刀营第三卫,星夜驰援镇北堡!命白芷截断沧澜江上游,引水灌入堡前‘十里洼’!待蛮骑再至,本王要这千里雪原,尽成困杀十万豺狼之冰窟!”
寒风卷过染血的堡墙,将陈锋的话语送入沉沉暮霭。远方黑狼王暴怒的号角隐隐传来,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堡内年轻的脸庞上却无半分惧色,唯有铁与血淬炼出的冰冷战意,在暮色中无声燃烧。
冰雪淬锋,雏鹰裂苍穹!
黑狼王十万铁骑压境,陈锋笑斥:“此乃砺锋最佳磨刀石!”
赵破虏鬼哭峡布冰棱火油阵,五千蛮骑先锋折戟沉沙;
蛮王怒攻镇北堡,水泥墙头镇岳弩再显凶威,巨箭贯人马如串糖葫;
金汁泻城熔铁甲,李石头灼伤抱弩不松手,新兵一夜成悍卒;
赵破虏血袍呈狼头纛,陈锋踏碎金狼令:“此名当刻英烈碑首!”
玄甲陌刀星夜驰援,白芷沧澜断流布杀局——千里雪原将化困狼冰窟!
岭南新血已开锋见红,他日北伐,当裂北疆万里狼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