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啊!”
小王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捡起地上一块带血的碎骨,硬塞进瘦猴手里。
“快吃!想活命就吃!”
瘦猴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他看着手里的碎骨,看着上面残留的、还带着温度的肉丝,又看了看林风那黑洞洞的枪口,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低下头,将那块碎骨凑到嘴边。
牙齿咬下去的瞬间,一声微弱的呜咽从张浩喉咙里溢出来。
那声音很轻,像风中残烛最后的闪烁,却像一道惊雷,劈在瘦猴的心上。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可下一秒,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猛地闭上眼,开始疯狂地咀嚼起来。
“咯吱……咯吱……”
牙齿咬碎骨头的声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像老鼠在啃噬木头,又像钝刀在切割冻肉。
暗红色的血沫从瘦猴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往下流,在他冻得发紫的脖子上冻成了细小的冰晶。
那并非张浩的肉,而是另一个早已死去的同伴的。
或许这是某种动手前的仪式?似乎只有先彻底把自己当成食人族,真到了生吃活人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抗拒。
毕竟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就算是吃家畜,也得先杀了它们,处理干净才会下锅。
哪里有这么残忍的事?
要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让他亲身体验这种生不如死的剧情。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被当作食物分食,而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寒风里,那片被血污浸染的雪地显得格外刺眼,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他看着张浩即使昏睡过去,依旧是恐惧与绝望的表情,忽然觉得,比起直接死去,这种凌迟般的折磨,或许才是最狠的报复。
小王看着这一幕,胃里的恶心感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取代。
那是饥饿,是求生欲,是被恐惧逼出来的、扭曲的本能。
他不再犹豫,也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按住张浩那只还在抽搐的胳膊,张开嘴,朝着手腕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突然从张浩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剧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手腕上,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麻木和混沌。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瘦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是小王埋在自己胳膊上疯狂啃噬的脑袋,是那个缩在角落的男人正用一块锋利的石块,小心翼翼地切割着自己的小腿……
“不——!”
张浩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像要裂开一样。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吃他!他们在活生生地吃他!
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他拼命挣扎,手脚胡乱挥舞,却被小王和瘦猴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涎水和血水顺着嘴角流下,在地上积成一滩,与之前的污渍混在一起,形成一片诡异而肮脏的图案。
他看到了小王咀嚼时脸上那扭曲的、混合着饥饿和恐惧的表情;看到了瘦猴那双空洞的、麻木的眼睛;看到了那个男人切割自己小腿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病态的兴奋……
这些画面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比身体被啃噬的剧痛更让他绝望。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末世前,他和刘雨晴是怎么嘲笑林风是个没背景的穷小子;想起了他们是怎么在群里煽风点火,撺掇别人去抢林风的物资。
他突然想起了仿佛是未来般的场景,他是怎么和刘雨晴一起,将刀刺进林风的胸膛,怎么将他的内脏挖出来,怎么……怎么一口一口地吃掉……
原来,这就是报应吗?
原来,被人活生生分食,是这样的滋味吗?
剧痛还在持续,身体的一部分正在被一点点剥离、咀嚼、吞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被撕裂,骨头被咬碎,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凝固。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一点点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褪色。
小王和瘦猴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两张不断咀嚼的嘴,像两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林风身上。
林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手里的枪垂在身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柱,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那片肮脏的血污里,像一个沉默的审判者。
张浩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对林风说些什么,是求饶?是诅咒?还是忏悔?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胸腔里微弱地起伏。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体的剧痛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冰冷取代。
他最后看到的,是小王正咬着他的肋骨,嘴角挂着他的血肉,眼神麻木而满足。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张浩的身体彻底停止了挣扎,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贪婪的眼睛,永远地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空洞的、凝固的恐惧。
客厅里只剩下小王等人机械的咀嚼声,和窗外寒风卷过树梢的呼啸。
林风看着地上那具终于不再动弹的躯体,看着小王等人脸上那混合着血污和满足的表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缓缓消失。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天边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血债,终于偿了。
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复仇成功的快感,只有一种空荡荡的麻木,像被寒风掏空了的躯壳。
或许,从他决定用这种方式复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那些分食同类的野兽,没有什么区别了。
林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的咀嚼声还在继续,像一曲永不停歇的、绝望的挽歌。
他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雪还在下,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肮脏,都掩埋在这片纯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