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斩”的手势,语气冰冷。
“记住,不可留后患。”
梅先生心中一寒,却还是躬身应道。
“老臣遵旨。老臣会亲自挑选可靠的人手,前往江南寻访,务必按太后的吩咐处置。只是江南地域辽阔,沈家远亲分散,寻访起来需些时日,还请太后耐心等候。”
“我给你十日时间。”
戚太后沉声道。
“十日之内,我要听到林伯与沈清辞的消息。春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柳儿这边还需要我们盯着,不能让这些事耽误了正事。”
“老臣定当尽力。”
梅先生点头应下,又想起一事,道。
“太后,柳小姐那边,今日李嬷嬷来禀报,说她的礼仪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只是才艺方面,还需再打磨打磨。明日便是礼部筛选参选女子名册的日子,老臣是否要去礼部打个招呼,确保柳小姐顺利入选?”
“嗯,此事就劳烦先生了。”
戚太后脸上露出一丝缓和的笑意,
“柳儿是我们戚家的希望,也是我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绝不能在筛选名册这一步出问题。你去礼部时,顺便探探漼氏的口风,看看他们对漼文玥的参选,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老臣明白。”
梅先生应道。
“春选的名册,先生该看过了?”
戚太后指尖轻点膝头的明黄色卷宗,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动作微晃,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她身着绣暗花云纹的锦袍,虽已过盛年,眉眼间仍残留着昔日的明艳,只是眼底的算计藏得极深。
梅先生端茶的手一顿,随即颔首。
“回太后,臣已逐一审阅。此次参选世家女子共二十七人,其中清河漼氏虽只派了表小姐漼文玥参选,但若论潜在势头仍不可小觑。漼家太傅漼广在朝中声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先前表侄女漼文君远嫁番邦和亲,已为漼家挣得与番邦的交情,如今再送漼文玥入宫,显然是想借后宫之位稳固家族权势。至于漼家嫡女时宜,因早已与小南辰王周生辰定下婚约,按例不得参选,这倒省了几分麻烦。”
他将茶盏轻放在案上,推过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这是臣整理的各世家底细,标注了可拉拢之人与需提防之辈,漼氏一族的近况与漼文玥的习性也在其中。”
戚太后示意侍女接过册子,目光扫过“漼文玥”三个字,眉头微蹙。
“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这几家向来与漼太傅交好,怕是会在春选中偏帮漼文玥。漼广虽非宰相,却以太傅之职掌太子教谕,话语权极重,若是让漼文玥得陛下青睐,往后朝堂与后宫怕是会被漼家隐隐掣肘。”
“太后所言极是,但并非无计可施。”
梅先生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更轻。
“博陵崔氏嫡女崔玉茹与漼文玥自幼在京中一同习礼,确是亲近;但博陵崔氏的崔明慧,其母早逝,继母是出自咱们外戚的柳氏,这便是突破口。”
他顿了顿,补充道。
“柳氏暗中向臣递过话,崔明慧性子怯懦,柳氏怕她在参选时被张扬的漼文玥压制,希望咱们能助崔明慧得陛下留意。若能成人之美,清河崔氏必然倾心相助,也能牵制博陵崔氏与漼氏的联系。”
戚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却又很快沉了下去。
“柳氏的心思未必纯粹,莫不是想借咱们的手抬高崔明慧的地位,事后再倒向漼氏?毕竟漼太傅声望正盛,柳氏未必敢真的与他作对。”
“臣早有考量。”
梅先生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戚氏的族徽。
“柳氏若真心合作,便让她将这玉佩交予崔明慧,入宫后以此为凭,咱们暗中照拂她站稳脚跟。若她敢反水,这枚玉佩便是柳氏勾结外戚的证据,博陵崔氏最忌族中女子涉政投机,绝不会容她。再者,崔明慧若能入宫,博陵崔氏也需一个靠山制衡漼氏,咱们是最优选择。”
戚太后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面,满意地点头。
“此计甚妙。那范阳卢氏呢?卢家嫡女卢清沅性情温顺,看似无争,可卢氏手握漕运之权,若是偏向漼文玥,往后漕运调度恐会受漼家影响,后患无穷。”
“卢清沅虽温顺,但其父卢尚书与漼太傅素有嫌隙。”
梅先生缓缓道。
“去年漕运改制,卢尚书提出增设漕粮储备仓的议案,漼太傅以‘耗费国库’为由当庭驳回,导致卢家负责的南段漕道冬季遇雪灾时,漕粮滞留受损严重。臣可暗中派人向卢尚书递话,承诺若卢清沅入宫后能得位份,朝廷便重启漕粮储备仓议案,优先拨付银两在南段漕道设仓,再补贴去年的损失。卢尚书是务实之人,必然会权衡利弊,不会白白站在漼氏那边。”
正说着,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侍女进来低声禀报。
“太后,梅先生,漼府派人送了些点心到宫门,说是给值守的侍卫添暖,实则怕是在打探宫中的动静,想知道您是否在商议春选的事。”
戚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漼氏倒是心急,文君刚嫁去番邦,就急着把漼文玥送入宫。让侍卫收下点心,但不许任何人食用,全部封存起来。另外派两个心腹暗卫跟着送点心的人,看他还去了哪些世家府邸,或是宫里哪个去处,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太后英明。”
梅先生赞道,又转回到春选的事上。
“除了这几家,还有太原王氏的王若薇、荥阳郑氏的郑灵芝,这两家皆是中等世家,既无强援,也无大的野心,只需许以些许恩惠,便能让她们依附于咱们。比如王氏一直想让族中嫡子入太学,郑氏则盼着能让族叔补个盐铁局的主事空缺,这些都可作为筹码。”
他拿起笔,在册子上圈出“王若薇”的名字。
“尤其是王若薇,她自幼随祖母习医,精通脉理与安神之术,若是能入宫侍奉陛下,既能就近照料陛下起居,也能成为咱们安插在御前的眼线。臣已让人备好了一套宋版《千金方》,待春选前让王氏族人转交,既显诚意,也能让王若薇明白咱们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