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衙署的议事堂内,烛火彻夜未明,映着三张凝重的脸庞。
卫峥将“沈从安案”的卷宗摊在案上,指尖点过供词末尾“林伯”“王校尉”“苏掌柜”三个名字,声音沉而有力。
“此案眼下最关键的便是这三人,林伯是沈从安口中唯一的证人,王校尉与苏掌柜则是直接涉案人,缺一不可。”
他身旁的李嵩是刑部侍郎,常年经手刑狱,性子缜密,闻言点头附和。
“卫大人所言极是,林伯自沈府库房失火后便没了踪影,要么是被人藏了,要么是遭了毒手,留在京城追查最为妥当。”
另一侧的严光身为御史中丞,刚正不阿,接过话头。
“苏掌柜已被关在刑部大牢,臣亲自审讯,定能撬开他的嘴,查清粮草囤积的实情。”
卫峥拿起案上的令牌,分递给二人。
“李大人,京郊、城门及沈府旧仆聚居地,需重点排查,务必动用所有捕快,若有林伯的蛛丝马迹,即刻传信。严大人,审讯苏掌柜时切记陛下旨意,不可刑讯逼供,但也不能让他含糊其辞,需核对粮草清单与钱庄流水的每一处细节。”
李嵩与严光双手接牌,齐声应道。
“臣遵令!”
“还有。”
卫峥补充道。
“荆州距京城千里,王校尉被沈从安旧部把控,我明日一早就启程,亲自去提人。咱们约定十日互通一次消息,无论有无进展,都需派心腹快马传递,万万不可延误。”
他深知沈从安经营多年,荆州旧部势力盘根错节,寻常官员去了定然会被搪塞,唯有亲自前往才能确保提人顺利。
三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敲定了具体细节。
李嵩分捕快为三队,一队查城郊废弃屋舍、破庙等隐蔽之处,一队守在各城门核对出城人员名册,一队走访沈府离职旧仆,打听林伯的亲友与常去之地。
严光则先整理苏掌柜的供词与漼太傅呈上的物证,次日清晨便去刑部大牢审讯。
卫峥则连夜安排随行人员,挑选二十名精锐的大理寺护卫,备好公文与陛下手谕,以防荆州官员阻拦。
次日天未亮,卫峥便身着朝服,带着护卫与公文,出了大理寺正门。
此时的京城还浸在薄雾中,街巷上只有零星的早行商贩,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格外清晰。
他翻身上马,回头叮嘱留守的属官。
“衙内事务暂由你代管,若有紧急公文,即刻快马送抵荆州。”
说罢,扬鞭大喝一声。
“出发!”
二十名护卫紧随其后,队伍沿着官道疾驰而去,朝着荆州方向进发。
卫峥骑在马背上,风吹起他的衣袍,心中却毫无快意。
沈从安的辩解仍在耳边回响,那句“林伯可证我清白”究竟是真是假?
荆州的王校尉会不会早已被人收买?
他攥紧了腰间的令牌,只盼此行能顺利带回王校尉,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李嵩已在刑部衙署前集合了六十名捕快,按昨晚商议的方案分了三队,各队头领手持李嵩签发的海捕文书,领命而去。
李嵩亲自带着一队捕快,先去了沈府旧址。
沈府自库房失火后便被查封,大门上贴着三司的封条,院内杂草丛生,烧焦的库房梁柱仍歪斜地立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火气。
“大人,您看这里。”
一名捕快指着库房墙角,那里有一串模糊的脚印,不同于救火时的官兵脚印,尺码偏大,且鞋底沾着城郊特有的红泥。
李嵩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又吩咐道。
“去查沈府的旧仆,问林伯平日里是否常去城郊,尤其是有红泥的地方。”
捕快们立刻领命,去走访沈府周边的住户与离职旧仆。
李嵩则留在沈府,四处巡查,希望能找到林伯留下的其他痕迹。
他走到林伯以前居住的偏院,屋内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有人提前搜过。
李嵩在床底摸索,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撬开后,里面只有一个空的布包,布包上绣着一个“林”字。
“看来林伯确实在这里藏过东西,可惜被人拿走了。”
他皱着眉,将布包收好,这或许能成为日后的证物。
另一边,严光也已抵达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亲自陪同,领着他穿过层层牢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血腥气,犯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令人心悸。
苏掌柜被关在单独的囚室里,手脚戴着镣铐,面色憔悴,见严光进来,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苏文远。”
严光坐在囚室门外的椅子上,将粮草清单与钱庄流水递了进去。
“这是从你江南的粮铺与钱庄查抄的证据,上面清楚记录着你三年来囤积粮草十万石,资金往来与沈从安的私库有多次交集,你还要狡辩吗?”
苏掌柜拿起清单,指尖微微颤抖,却仍强装镇定。
“大人,粮草是我囤积的,钱也是我自己的,与沈丞相无关!我只是想趁着年景不好,抬价卖个好价钱,至于资金往来,不过是我与沈府的正常生意往来罢了。”
“正常生意往来?”
严光冷笑一声。
“沈府是当朝丞相府邸,何时与你这江南粮商有过十万两白银的生意?况且你囤积的粮草远超寻常粮商的储备,若是没有朝中之人撑腰,你敢如此行事?”
苏掌柜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清单的边缘。
严光知道他心中有顾虑,便放缓语气。
“陛下有旨,若你如实招供,检举同伙,可从轻发落,保你家人平安。但若执意隐瞒,待我们查清楚实情,你与你的家人都将被治罪,后果你该清楚。”
可无论严光如何劝说,苏掌柜始终闭口不言,要么声称“全是个人所为”,要么干脆沉默不语。
严光无奈,只得命狱卒好生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苏掌柜,明日再继续审讯。
离开囚室时,他特意叮嘱狱卒头领。
“看好苏文远,若是有任何人私下见他,或是给他传递东西,立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