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在寻常人家,早就该议亲了。”
萧晏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至于师徒……殿下,你摸着良心说,你对时宜姑娘,真的只有师徒之情?”
周生辰的脸颊微微发烫,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
他想起上次时宜生病,他得知后,连夜从军营赶回,让府里的医官去漼府诊治,还特意让人送了西州特产的药材。
那天他在漼府外待了许久,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又灭,直到医官说她无碍,才放心离开。
他想起她弹错琴音时,会不好意思地吐舌头,然后重新弹奏。
想起她听他讲起西州的风土人情时,眼里满是向往。
想起她上次说想跟着他去西州看看,他却以“路途遥远,你身子弱”为由拒绝了。
他不是不想带她去,只是怕战场凶险,怕自己护不住她。
这些心思,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他以为只要守着“师父”的身份,只要记得那道誓言,就能将这份不该有的情愫压下去。
可萧晏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那扇紧闭的门,让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殿下,你别骗自己了。”
萧晏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你每次见时宜姑娘,语气都会放柔;她来王府,你会特意把书房收拾干净,还会让厨房做她爱吃的桂花糕;上次她被京中贵女刁难,你虽然没出面,却让谢云去摆平了。这些事,哪一件像是师父对徒弟做的?”
周生辰的手指紧紧攥着兵书,指节泛白。
他不得不承认,萧晏说得对。
他对时宜,早就超出了师徒之情,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可我有誓言在身。”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
“我若是娶了她,不仅失信于天下,还会连累她。我常年征战,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她跟着我,只会受苦。”
“誓言是死的,人是活的。”
萧晏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不是说了吗?那誓言是权宜之计,如今朝堂安稳,自然可以作废。至于连累她……殿下,你怎么知道时宜姑娘不愿意?你以为她每次来王府,真的只是为了听你讲兵法?”
萧晏想起上次去漼府,无意间听到时宜跟漼广的对话。
她说“师父是大英雄,能跟着他,就算吃苦也愿意”。
她说“我喜欢师父,不是因为他是南辰王,而是因为他是师父”。
这些话,他一直没跟周生辰说,怕给他添麻烦,可如今看来,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时宜姑娘对你的心思,不比你对她的少。”
萧晏看着周生辰,语气认真,
“她每次提起你,眼睛都亮着;你去西州征战,她每天都会去城门口等消息;你受伤的消息传来,她担心得好几夜没睡。这些事,漼太傅都跟我说过。殿下,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就该给她一个名分,而不是把她推开。”
周生辰沉默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海棠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时宜第一次来王府听他讲兵法时,也是这样一个春日。
她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捧着兵书,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
她抬起头,笑着对他说。
“师父,这兵法真有意思,比琴谱还难学,却也更好玩。”
那时的她,笑容明媚,眼里满是纯粹的欢喜。
或许,萧晏说得对。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时宜,却不知道,他的退缩,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他的誓言,他的顾虑,在她的心意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真的愿意吗?”
周生辰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像是在问萧晏,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问问她。”
萧晏笑了。
“不过依我看,你就算不问,也该知道答案。时宜姑娘那样的性子,若是不愿意,就算是陛下下旨,她也不会答应的。”
周生辰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看向案上的圣旨。
阳光照在圣旨上,明黄色的绸缎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想起刘徽在偏殿时说的话。
“皇叔,你是南辰王,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或许,他真的该放下那些顾虑,为自己活一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海棠树。
春风拂过,花瓣飘落,像是在为他送上无声的祝福。
他的心里,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反而多了几分期待。
期待着能再次见到时宜,期待着能听到她亲口说愿意,期待着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未来的路。
萧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知道,周生辰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这场由圣旨促成的婚事,或许,真的能给这对互相隐忍的人,一个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