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不卑不亢,既驳回了太后的暗讽,又表明了自己对周生辰的“师徒情谊”,让太后找不到半分错处。
周生辰站在她身侧,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悄悄将她手中的酒杯换了过来。
他怕太后在酒里动手脚,早已让吴蒙提前备了一壶无毒的酒,方才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换了杯盏。
太后见时宜化解了自己的刁难,心中不悦,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笑道。
“时宜真是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着,便又看向漼广(漼广亦受邀赴宴,此时刚踏入殿门),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漼太傅,如今朝堂虽稳,可南辰王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你说……会不会有人觉得,小南辰王功高盖主,对陛下不利啊?”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挑拨了。
漼广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反驳,周生辰却先一步说道。
“太后多虑了。我南辰王府世代忠良,我手中的兵权,从来都是北陈的兵权,是用来守护百姓、抵御外敌的。若是陛下需要,我随时可以将兵权交还给朝廷,绝无半分二心。”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太后没想到周生辰会如此直白,一时语塞,只能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宴席过半时,皇后突然起身,走到时宜身边,笑着说道。
“时宜,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咱们去偏殿走走吧?”
时宜愣了一下,看向周生辰。
周生辰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又给了吴蒙一个眼神,让他跟在两人身后。
偏殿的廊下积着薄雪,皇后拉着时宜的手,语气温柔,
“时宜,你这几日是不是不开心?我看你在宴上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脸色也不好。”
皇后与漼家是远亲,往日里与时宜交好,两人私下里常以姐妹相称。
时宜见她真心关切,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强撑着说道。
“没有,只是有些累。”
“你别骗我了。”
皇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心疼。
“我知道,太后今日邀咱们来,没安什么好心。你是不是还在为南辰王的事伤心?”
时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
“皇后姐姐,我……我总觉得,我的心意好像错付了。他心里好像早就有别人了,我看到他写给友人的信,说‘心有所系却不敢言’,还说那个人如寒梅般聪慧温婉……我以为,他对我好,是有几分在意我的,可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皇后心中一叹,她早就知道时宜对周生辰的心意,也知道周生辰对时宜的在意,只是周生辰被“誓言”所困,不肯表露。
她轻轻擦去时宜的眼泪,轻声说道。
“时宜,你别急。小南辰王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的好,不是师徒间的客套,是真的在意。或许,他那封信里的人,根本就是你呢?他只是有自己的难处,不敢告诉你罢了。”
“真的吗?”
时宜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可很快又黯淡下去。
“不会的。他昨日还跟我说,我值得更好的人,还让我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傻姑娘,男人的心最是口是心非。”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再等等,或许他会想明白的。今日宴上,他一直护着你,怕你冻着,还悄悄给你换了酒杯,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他若是对你无意,何必做这些?”
时宜想起方才周生辰披在她肩上的披风,想起他换酒杯时的小动作,心口微微泛暖,却还是不敢确定。
“可他有誓言在身,他说……他此生不娶妻妾,不生子嗣。”
“誓言是死的,人是活的。”
皇后笑着说道。
“先皇当年让他立誓,是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守护北陈。可如今北陈安稳,他若是遇到了想守护的人,先帝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他的。”
两人正说着,偏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周生辰!你别以为哀家被打入冷宫,就奈何不了你!你勾结漼家,架空皇权,早晚有一天,陛下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时宜心中一紧,拉着皇后快步走回偏殿。
只见周生辰站在殿中,脸色冰冷,太后坐在主位上,气得浑身发抖,漼广和漼三娘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
“太后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周生辰的声音带着压迫感。
“今日是家宴,我敬你是太后,才不与你计较。若是你再挑拨离间,我便奏请陛下,将你禁足,再不许任何人探视!”
太后被他的气势震慑,不敢再说话,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周生辰不再看她,转身对漼广和漼三娘说道。
“宴已过半,太后身子不适,咱们也该告辞了,别再打扰太后歇息。”
说完,便拉着时宜的手,率先向殿外走去。
时宜的手被他握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加速,她抬头看向周生辰的侧脸,见他眉头微蹙,眼神却带着几分温柔,心中的失落似乎消散了些许。
或许,皇后姐姐说得对,他不是对自己无意,只是有难言之隐。
走出冷宫时,阳光正好,洒在积雪上,泛着耀眼的光芒。
周生辰松开时宜的手,却还是将披风紧了紧,轻声说道。
“方才吓到你了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自己硬撑,躲在我身后就好。”
时宜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抖。
“师父,谢谢你。”
周生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一阵刺痛,却还是强忍着,笑着说道。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谢。走,我送你回漼家。”
马车行驶在回宫的路上,时宜坐在车内,摸着肩上的披风,心中满是暖意。
她想起宴上周生辰的守护,想起皇后姐姐的话,暗暗告诉自己,或许她不该轻易放弃。
哪怕他有誓言在身,哪怕他心中或许有别人,她也想再等等,等他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而周生辰坐在另一辆马车内,看着窗外的雪景,心中却满是纠结。
他知道,今日的家宴只是一个开始,太后余党还在,日后还会有更多的风波。
他必须尽快清除余党,稳固朝堂,才能给时宜一个安稳的未来。
哪怕这个未来,他暂时还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