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回南辰王府时,已是未时。
周生辰刚走下马车,就看到内院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宜穿着月白色襦裙,手里捧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显然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
看到周生辰回来,时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师父!你回来了!”
周生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轻声安抚。
“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时宜摇摇头,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他。
“外面冷,快穿上吧。我炖了你喜欢的姜茶,在书房温着呢。”
周生辰接过披风穿上,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雪花,牵着她的手走进内院。
庭院里的梅花在阳光下绽放,粉色的花瓣上沾着积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轻缓,穿过长廊,走向满是暖意的书房。
这场风波过后,京中恢复了安宁,而他们的日子,也终于能回到往日的平静。
次日天未亮,京中便已戒严。
街面上不见寻常百姓,唯有身着甲胄的禁军沿着城墙巡逻,马蹄踏过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庄重。
今日是大靖的祭祖大典,也是太后谋逆案破后,朝堂迎来的第一场重要仪典。
南辰王府内,时宜早早起身,正帮周生辰整理祭典朝服。
玄色的冕服上绣着十二章纹,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依次排列,金丝在晨光下泛着暗纹。
腰间系着白玉带,挂着玉佩与绶带,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时宜指尖拂过衣料上细密的针脚,轻声道。
“师父,今日祭祖,你要多留意些,毕竟……刚出了太后的事。”
周生辰抬手按住她的手,目光温和。
“放心,禁军已接管了皇陵周边防务,谢云会全程跟着,不会出岔子。你在府中待着,等我回来。”
他想起昨日的叮嘱,又补充道。
“若是无聊,便让成喜陪你在院内赏梅,切不可出府。”
时宜点头,帮他戴好进贤冠,冠上的梁数与珠串皆按亲王规制,不多不少。
待周生辰转身要走时,她又追上前,递过一个暖手的汤婆子。
“外面冷,你拿着暖手,别冻着了。”
周生辰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铜壳,心中一暖,揉了揉她的头顶。
“乖,我走了。”
走出王府,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
谢云身着武官朝服,见周生辰过来,连忙躬身。
“师父,一切准备妥当,漼太傅已在宫门外等候。”
周生辰颔首,踏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他瞥见内院门口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直到马车驶动,才收回目光,眼底重新覆上沉稳。
辰时初刻,文武百官已齐聚皇宫午门外。
按品阶高低排列,亲王与三公站在最前,其次是六部尚书与九卿,再往后是各省督抚与京官,官员们身着不同品级的朝服,青、绯、紫三色在雪地里格外鲜明。
漼广站在周生辰身侧,深绯色的文官朝服衬得他面色肃穆,低声道。
“昨日陛下已命人将太后谋逆的证据封存,今日祭祖后,会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周生辰目光扫过人群,未见异常,淡淡道。
“重点是今日的祭典,需按规制走完每一步,不能让先祖觉得朝堂失序。”
正说着,宫门上的钟鼓开始敲响。
“咚——咚——咚——”共三十六响,代表着北陈传承三十六代君主。
钟声落时,宫门缓缓打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吉时到,请陛下登撵,前往皇陵!”
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从午门内走出。
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在晨光下栩栩如生,旒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祝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语气沉稳。
“今日祭祖,关乎北陈国运,诸卿需心怀敬畏,恪守礼仪,不得有半分差池。”
说罢,转身登上龙撵。
队伍按规制出发,最前是开路的禁军,手持旌旗与斧钺,象征着皇权威严。
接着是皇帝的龙撵,由十六人抬着,撵上挂着明黄色的帷幔。
两侧是亲王与三公,步行跟随。
再往后是六部官员与禁军,队伍绵延数里,朝着皇陵方向行进。
途中经过朱雀大街,街道两旁早已清理干净,积雪堆在路边,禁军分列两侧,目光锐利地盯着四周。
百姓虽不能上街,却有不少人隔着院墙缝隙张望,看到龙撵经过,纷纷在院内跪拜,口中默念“陛下万岁”。
一个时辰后,队伍抵达皇陵。
皇陵坐落于京郊的万安山,背靠青山,前有金水河,是风水极佳之地。
陵门外立着两座石狮子,高三丈有余,气势恢宏。
往里走是神道,两侧排列着石人石兽,文臣武将、马牛羊虎依次排列,皆是整块青石雕刻而成,历经百年风雨仍栩栩如生。
按祭祖仪轨,需先在陵门外举行“降撵”礼。
皇帝走下龙撵,由太常寺卿引导,踏上铺着红毡的台阶。
此时,钦天监监正上前禀报。
“陛下,吉时已到,请行‘盥洗礼’。”
两名内侍捧着铜盆与毛巾上前,盆中盛着温水,水面飘着几片花瓣。
按规制,祭祖前需净手洁面,以示对先祖的敬重。
皇帝伸手入盆,轻轻擦拭,动作缓慢而庄重。
随后由内侍递上毛巾,擦干后,再由太常寺卿奉上酒爵,象征性地沾了沾唇,完成“盥洗”与“奠酒”的前奏。
周生辰与漼广等亲王重臣跟在身后,也依次完成盥洗礼。
周生辰看着皇帝的动作,心中暗道。
祭祖仪轨传承百年,每一步都不能错,今日陛下能沉稳走完,也算让百官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