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京中连下了几场小雪,王府庭院里的梅树裹着薄雪,枝桠间却已冒出点点花苞,透着几分清冷的雅致。
这日清晨,侍女捧着一封烫金请柬走进正屋,时宜正坐在窗边临摹字帖,见此情景便放下笔,指尖轻轻拂过请柬上“皇后亲邀”四字,眼底泛起一丝疑惑。
“姑娘,这是宫里送来的请柬,皇后娘娘说,明日要在长春宫办‘赏雪宴’,特意邀了漼家众人入宫。”
成喜轻声解释,将请柬放在桌上。
“听说这次宴席除了赏雪,还要请乐师奏新谱的曲子,还备了冬日里少见的鲜果呢。”
时宜拿起请柬细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写着“谨邀漼府诸位,于明日巳时赴长春宫赏雪听曲,共话冬闲”,落款是皇后的印鉴。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如今皇帝正倚重漼太傅与周生辰稳固朝局,皇后办这场赏雪宴,既是为了拉拢漼家,也是想借宴席缓和宫中气氛,毕竟太后被幽禁后,宫里总少了些往日的热闹。
“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阿兄。”
时宜将请柬收好,起身理了理素色袄裙的裙摆,踩着青石板往漼风的住处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漼风正与宏晓誉说话,两人并肩站在梅树下,雪花落在宏晓誉的发间,漼风伸手替她拂去,动作轻柔,眼底满是笑意。
时宜脚步顿了顿,故意咳嗽了一声。
“阿兄,师姐。”
漼风回头见是她,脸上泛起浅红,连忙收回手。
“何事这么急?”
“宫里送了请柬,皇后娘娘明日要办赏雪宴,邀我们入宫。”
时宜晃了晃手里的请柬,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阿兄,明日你陪我一起去吧?”
漼风点头应下,又看向宏晓誉。
“你要不要一起去?宫里的雪景倒是值得一看。”
宏晓誉却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不了,我还要去军营清点兵器,你们去吧,替我多看看宫里的梅花。”
她虽也想去,却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是南辰王府的弟子,并非世家贵女,入宫赴宴多有不便,更何况,她还未与漼风定亲,一同入宫难免惹人非议。
时宜看出她的顾虑,上前拉住她的手。
“师姐,皇后的请柬上虽没写你的名字,但阿娘可以向皇后提一句,就能带你一起去了。”
宏晓誉却还是摇头。
“不必了,军营的事更要紧。”
漼风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却也知道她的性子,只能轻声道。
“那你在军营多留意些,若是冷了就早些回府,我明日从宫里给你带些暖炉回来。”
宏晓誉点点头,转身往军营方向走去,裙摆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时宜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对漼风说。
“阿兄,你可得抓紧些,师姐心里是有你的,就是脸皮薄。”
漼风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知道了,明日入宫,你可得注意言行,宫里不比王府,规矩多。”
两人正说着,就见王府的管家匆匆走来,手里还捧着一封同样烫金的请柬,神色带着几分急切。
“公子,姑娘,宫里又送了一封请柬来,说是给三娘子的。”
时宜与漼风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漼风接过请柬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谨邀漼府三娘子,明日巳时赴长春宫赏雪宴,共叙家常”,落款依旧是皇后的印鉴。
“皇后怎么突然给阿娘也发了请柬?”
时宜疑惑道,方才第一封请柬只说“漼府诸位”,并未特意提及母亲,如今特意补送一封,显然是专门为母亲准备的。
漼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想来是皇后知道你如今住在南辰王府,怕只邀我们兄妹,会让阿娘觉得被冷落,特意补送一封,也是给足了漼家面子。”
毕竟漼三娘虽只是漼太傅的妹妹,却也是京中有名的贤妇,与不少世家夫人交好,皇后这般做,既是拉拢,也是顾及体面。
时宜点点头,心里忽然想起母亲。
自她搬去南辰王府后,虽时常回漼府探望,却也有好几日没见了,如今有机会让母亲入宫赴宴,正好能让她散散心。
“阿兄,我这就派人把请柬送回漼府,再传信告诉阿娘明日入宫的事。”
“好,你让人多带件暖炉过去,如今天冷,别让阿娘冻着。”
漼风叮嘱道,又让管家去备了些漼三娘爱吃的蜜饯,一并让送信的侍从带去。
时宜回到屋中,亲自提笔写了封信,细细叮嘱母亲明日入宫的注意事项。
“阿娘,皇后娘娘补送了请柬,明日巳时我与阿兄在宫门口等您一同入宫。您若是身子觉得乏,便多带个侍女,宫里的暖炉虽足,您也记得多穿件披风……”
写罢,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将信折好,与请柬一同交给侍从。
“务必把信和请柬亲手交给三娘子,告诉三娘子,姑娘明日在宫门口候着她。”
时宜再三叮嘱侍从,看着他揣好信与请柬,踩着积雪往漼府方向走去,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漼三娘正在府中打理花草。
虽已是冬天,她屋前的暖阁里却养着几盆兰花,绿意盎然。
侍女捧着请柬和信走进来,笑着说。
“夫人,南辰王府派人送请柬和信来了,说是皇后娘娘邀您明日入宫赴宴呢。”
漼三娘放下手中的喷壶,接过请柬打开,又展开时宜的信,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嘴角渐渐扬起笑意。
信里的字句都透着女儿的细心,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何时碰面,都一一交代清楚,让她心里暖暖的。
“知道了,你去回个话,就说我明日准时到宫门口与他们汇合。”
漼三娘将信折好,小心地放进锦盒里,又让侍女去准备明日入宫的衣物。
“把那件石青色的袄裙找出来,再备件玄狐披风,别太张扬,也别冻着自己。”
侍女应下,转身去收拾衣物。
漼三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忽然有些期待。
她已有许久没入宫赴宴,更何况,明日还能与时宜、漼风一同前去,一家人能在宫里聚聚,也是件难得的事。
她想起时宜信里说的“在宫门口等您”,眼底满是温柔,轻声呢喃。
“这孩子,倒是越来越细心了。”
次日清晨,漼三娘准时坐上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漼风与时宜站在马车旁等候,时宜穿着水绿色袄裙,罩着白色狐裘披风,看到她的马车,立刻快步走上前。
“阿娘!”
漼三娘掀开车帘,笑着伸出手。
“外面冷,怎么不多在马车里等会儿?”
“我想早点见到您嘛。”
时宜握住母亲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暖意,才放下心来。
“阿娘,您今日穿得真好看。”
漼三娘穿着石青色袄裙,外面罩着玄狐披风,领口的毛领衬得她气色愈发好,听到女儿的夸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就你会说话。走吧,时辰快到了,咱们一同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