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烛火跳动着,将皇帝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筹谋与戒备,让这十七岁的少年天子添了几分疲惫。
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他忽然起身,对守在门外的宫人吩咐。
“摆驾,去坤宁宫。”
宫人愣了愣,随即躬身应下。
往常这个时辰,皇帝要么在书房批阅奏折到深夜,要么便宿在就近的偏殿,极少主动去坤宁宫。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皇后沈玉微正坐在窗边看书,指尖还捏着一枚尚未绣完的络子。
听到宫人通报,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饰。
不多时,皇帝便踏入了殿内。
坤宁宫的炭火烧得比书房更旺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暖融融的气息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沈玉微迎上前,屈膝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不由皱了皱眉。
“手这么凉,怎么没多添件衣裳?”
沈玉微笑了笑,顺势握住他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旁。
“臣妾想着陛下要来,心里欢喜,倒忘了添衣。”
她的笑容温柔,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却又不失世家嫡女的端庄。
说起这位沈皇后,朝中无人不知其家世显赫。
沈家世代为官,祖父曾是三朝元老,父亲现任太尉,手握京畿兵权,兄长更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军,一家手握兵权,在朝中的势力无人能及。
当年他刚到了可以议婚的年纪时,戚真真曾想为皇帝选一位戚氏旁支的女子为后,以此巩固戚家的地位。
可那时他却力排众议,坚持要娶沈玉微为皇后。
为此,他与戚真真闹了整整三个月,甚至以绝食相逼。
后戚真真又念及沈家的势力能制衡戚家,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大婚那日,他掀开沈玉微的盖头,看到她眼底的羞怯与期待,便在心里暗自发誓,定要护她一生安稳。
“在想什么?”
皇帝见她走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沈玉微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陛下似乎格外累。”
她拉着皇帝在窗边坐下,亲手为他倒了杯热茶。
“这是臣妾亲手泡的桂圆茶,陛下尝尝,暖暖身子。”
皇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甜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他望着沈玉微温柔的侧脸,忽然开口。
“玉微,今日朕让漼广复职了,还加了太子少师的衔,让他参赞朝政。”
沈玉微动作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漼太傅是三朝元老,有他辅佐陛下,是朝中的幸事。”
她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皇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沈玉微虽是世家嫡女,却从不多问朝政,更不会借着沈家的势力干涉他的决策。
但每当他遇到难题时,她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予他支持。
“戚真真那边还在暗中动作。”
皇帝轻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昨日有人看到王伴伴从长乐宫出来,手里还拿着东西。”
沈玉微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陛下心里有数就好。只是王伴伴在陛下身边多年,如今与太后牵扯不清,陛下需多留个心眼。”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若是有用得着沈家的地方,陛下尽管开口,父亲和兄长定会全力相助。”
皇帝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朕知道。但沈家手握兵权,若是轻易卷入朝堂纷争,难免会让朝臣猜忌。朕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沈玉微眼眶微微泛红,靠在他的肩头。
“臣妾不怕为难,只要能帮到陛下,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她抬头望着皇帝,眼底满是深情。
“当年陛下为了娶臣妾,与太后闹得沸沸扬扬,臣妾便知道,陛下是真心待臣妾。如今陛下亲政,朝堂动荡,臣妾虽不能为陛下出谋划策,却也愿做陛下最坚实的后盾。”
皇帝心中一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想起三年前,戚真真掌权时,曾多次想对沈玉微下手,都被他暗中化解。
那时他羽翼未丰,只能眼睁睁看着戚真真独揽大权,却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都要小心翼翼。
如今他终于有了与戚真真抗衡的资本,定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明日早朝,朕要借着赈灾折子敲打那些老臣。”
皇帝轻声说。
“还要宣布漼广的新官职,让那些观望的人看看,朕的决心。”
沈玉微点了点头,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陛下放心,臣妾会在后宫为陛下稳住局面。太后若是想从后宫动手,臣妾定不会让她得逞。”
皇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安定了许多。
他知道,沈玉微并非柔弱女子,她有着世家嫡女的智慧与胆识。
当年她嫁入皇宫,面对戚真真的刁难,从不卑不亢,用自己的方式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还暗中为他传递了不少戚家的消息。
两人并肩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花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炭盆里的炭块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陛下。”
沈玉微忽然开口。
“臣妾为您绣了个络子,您看看喜不喜欢。”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络子,上面绣着精致的龙纹,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皇帝接过络子,放在手心细细摩挲,眼底满是笑意。
“喜欢,只要是你绣的,朕都喜欢。”
他将络子系在腰间,正好与腰间的暖玉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