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外寒风呼啸,残雪混着硝烟在断壁残垣间翻卷。
周生辰的中军大帐外,玄色战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帐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
“报——魏朝议和使团求见!”
话音未落,帐帘被掀开,一袭灰色僧袍的萧宴阔步而入。
这位昔日南萧太子,如今的佛门弟子,虽褪去华服剃度为僧,眉眼间的英气却分毫未减,手持佛珠的指节还沾着战场上的尘土。
“王爷,魏朝使团已至辕门外,自称携魏帝密诏。”
周生辰放下手中破损的地形图,墨玉扳指在案几上轻叩两声。
三日前朔方城攻防战,他率两万铁骑大破魏朝五万精锐,此刻对方突然求和,看来他这次压对了。
“让晓誉将军验明文书。”
他抬眼望向帐外阴沉的天色。
“若有异动,即刻控制。”
半个时辰后,晓誉掀帘而入,玄甲上还凝着霜花,手中明黄绢帛微微发皱。
“王爷,密诏印鉴皆为真,确是魏帝亲派。但为首的中书令裴景明,曾是魏朝主战派的核心人物。”
她将文书呈上前,余光扫过一旁捻动佛珠的萧宴。
周生辰披上玄色大氅,起身时衣袂带起一阵劲风。
出帐刹那,朔方的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望见辕门外整齐列队的魏朝使团。
四十余人着素色锦袍,唯有裴景明身披猩红斗篷,像一道刺眼的伤疤。
“小南辰王万安!”
裴景明抱拳行礼,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
“此番千里跋涉,还望王爷海涵。只是朔方战后凋敝,不知可有暖帐待客?”
萧宴垂眸转动佛珠,唇角勾起一抹讽笑。
“裴大人是来议和,还是来挑刺?”
周生辰抬手示意众人入帐。
不多时,几座牛皮帐篷支起,陶碗斟满烈酒,烤羊腿的香气混着炭火味弥漫开来。
周生辰执壶倒酒。
“朔方简陋,裴大人勿怪。”
裴景明一饮而尽,突然重重砸碗,震得酒水四溅。
“痛快!不过本相此番,可不是来吃酒!”
他身后谋士齐刷刷掀开锦袍,内衬锁子甲泛着冷光。
“魏帝有令——交出被俘的魏朝太子,两国方可罢兵!”
晓誉“呛啷”拔剑,寒光直指裴景明咽喉。
周生辰却神色如常,慢条斯理擦拭着酒渍。
“三日前城破时,贵国太子不是亲自擂鼓督战?”
他抬眼,眸光似寒星。
“莫非魏帝连亲儿子生死都不知?”
裴景明狞笑一声,掏出半幅染血的玄色锦帕,金线蟠龙的边角焦黑残破。
“南辰王请看!太子贴身之物在战场寻到,不是被你所俘,难道凭空消失?”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萧宴忽然轻笑,佛珠在指间轻响。
“裴大人既认定太子在我军手中,不妨直说条件。”
“好!魏帝愿以十座城池、百万粮草,换太子平安!”
裴景明猛地起身,打翻酒碗。
“但若藏匿不报......二十万魏朝铁骑,三日后踏平朔方!”
他双目圆睁,满脸狰狞,尽显好战本性。
周生辰缓缓起身,玄色大氅扫过满地酒水。
“裴大人既说太子在我手中,本王也不否认。”
他的声音冷如朔方冻土,字字清晰。
“只是这价码,该由本王来定。朔方城周边十座城池,本就是魏朝趁北陈内乱时夺了去。今日,本王要它们物归原主。”
裴景明脸色骤变。
“南辰王莫要欺人太甚!”
“别急。”
周生辰抬手示意,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魏朝太子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再加五座城池,算作他的身价。十五座城池换太子一命,裴大人觉得如何?若魏帝觉得不值。”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
“那本王只好将太子带回中州,让天下人评评理,看看魏朝为了自家皇子,究竟有几分诚意。”
裴景明死死盯着周生辰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南辰王这是狮子大开口!十五座城池,魏朝绝不可能答应!”
“裴大人不妨回去问问魏帝。”
周生辰望向摇曳的烛火,背影坚毅。
“三日后,本王静候答复。若不同意......”
他转头看向裴景明,眼神如刀。
“朔方的城墙,比三年前更坚实,南辰王军的铁骑,也比以往更锋利。”
裴景明最终甩袖而去。
寒风灌进帐篷,吹得灯火明灭不定。
萧宴望着满地狼藉,低声道。
“王爷,魏朝不会轻易松口。裴景明主战已久,怕是不愿见两国议和。”
“他愿不愿意,由不得他。”
周生辰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深邃。
“魏帝忌惮裴景明手握兵权,此次议和,正是他削弱权臣的好机会。用十五座城池换太子,既能平息战事,又能打压裴景明,这笔买卖,魏帝会算清利弊。”
晓誉握紧剑柄。
“末将即刻加强戒备,以防魏朝狗急跳墙。”
朔方城外的魏朝临时营地内,寒风拍打着牛皮帐篷,发出阵阵呜咽。
裴景明一脚踹开主帐的门帘,猩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活像一头发怒的困兽。
帐内数位议和大臣正围着火炉商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纷纷站起。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裴景明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周生辰这是把我们魏朝当砧板上的鱼肉,肆意宰割!十五座城池,他怎么敢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