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宜怎会甘心?
她见过他蛊毒发作时的模样,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痛楚,哪怕此刻毒势暂缓,她也怕稍有不慎便会复发。
正思忖间,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萧宴披着件素色僧袍走进来,手里捏着张纸条。
那是南辰王府暗卫从边境传回的消息。
“北狄王子在中州边境狩猎。”
萧宴将纸条放在案上,墨字在宣纸上洇开淡淡的痕迹。
“带了不足百人的护卫,看样子是私下出游,没惊动中州守军。”
时宜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周生辰,眼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机会!”
周生辰却皱起眉。
“北狄与南萧素有盟约,互不侵犯,若是南辰王府的人去了,怕是会引起纷争。”
他当年镇守西州时,与北狄有过数次交锋,彼此都认得王府的令牌。
“更何况,那王子是北狄可汗唯一的子嗣,身份金贵,未必肯轻易献出心头血。”
“可除了他,再难找到北狄皇室的人了。”
时宜站起身,腰间的牦牛绳还没解。
那是从断崖下带回来的,上面还沾着冰碴和血渍。
“我去。我是漼氏女,与南辰王府无直接关联,北狄人不会起疑。”
周生辰刚要摇头,萧宴却先开了口。
“她去确实合适。”
他看向时宜,目光里带着几分赞许。
“漼氏与北狄有过通商往来,当年漼广大人还曾为北狄调停过部落纷争,他们会卖漼家几分薄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陪她去,南萧与北狄虽无深交,却也无恩怨,我以僧人身份同行,不会引人戒备。”
周生辰望着时宜,她眼里的执拗像极了当年在王府学武时的模样。
那时她总说,师父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我本想让萧宴一人去。”
周生辰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边境不比西州,人心叵测,你……”
“师父放心,十一不会莽撞。”
时宜打断他,从袖中摸出枚小巧的铜哨,那是周生辰当年送她的,说是遇到危险时吹响,三里内的王府暗卫都会赶来。
“我会带着这个,若是事不可为,立刻就退。”
萧宴在一旁看得清楚,这两人一个句句担忧,一个处处保证,分明是彼此牵挂,偏生都藏着掖着。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
“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如多派些暗卫跟着?只是别靠太近,免得露了行迹。”
周生辰点点头,转头看向时宜,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北狄人善骑射,狩猎时最忌旁人打扰,你们靠近时需谨慎。那王子据说性子骄纵,若是他不肯,切勿强求。”
“我知道。”
时宜认真点头。
“他们的饮食里多放茱萸和烈酒,你胃不好,别碰。”
“嗯。”
“夜里边境冷,我让护卫备了件狐裘,你带着。”
“……好。”
萧宴在一旁听得直摇头,这位南辰王平日里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怎么到了时宜面前,倒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
他刚要开口打趣,就见周生辰从枕下摸出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辰”字。
那是他的私印玉佩,能调动西州边境的守军。
“若是真遇着危险,就拿这个去找守将李七郎,他会护你周全。”
周生辰将玉佩塞进她手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这几日为他搓手、为他煎药磨出来的,心里忽然一软。
“万事以自身为重,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时宜握紧玉佩,那温润的触感顺着掌心传到心里,烫得她眼眶发热。
她用力点头,转身想出去收拾行囊,却被萧宴叫住。
“姑娘连我也不放心?”
萧宴挑眉看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难不成觉得我这南萧军师,护不住你一个小姑娘?”
时宜脸一红,连忙低头行礼。
“军师莫怪,十一不是这个意思。”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恳切。
“只是救师父心切,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边境,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军师多担待。”
萧宴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周生辰眉头微蹙,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话。
萧宴却毫不在意,往榻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俩的事,什么时候能好好坐下说呢?总这样藏着掖着,累不累?”
时宜本就红着的脸瞬间像被火烧了一样,手里的玉佩几乎要被她攥碎。
她实在听不下去,匆匆福了福身,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门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宴忍不住笑出声。
“你看,女儿家脸皮薄,经不住打趣。”
他转头看向周生辰,眼里带着几分揶揄。
“可你一个七尺男儿,脸皮怎么也这么薄?”
周生辰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音轻得像叹息。
“此事……等中州稳定,回西州再说吧。”
萧宴知道他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执拗得很。
他也不再多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会把她好好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