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中州城朱雀门外扬起滚滚烟尘。
周生辰一袭玄衣策马在前,身后猎猎作响的玄色战旗绣着遒劲的\"小南辰王\"二字,漼风白衣佩剑紧随其后,十骑人马在宫墙下勒住缰绳。
城楼上的禁军望着这支曾在雍城外杀退二十万叛军的铁骑,握戈的手微微发颤。
\"来者何人?皇城禁地,速速退去!\"
城门校尉横戟拦路,目光却不住瞟向周生辰腰间染血的佩剑。
周生辰抬眸冷笑,玄色披风在风中翻卷如浪。
\"本王戍守边关七载,如今连回中州的路都被封了?还是说......这天下已经改姓了?\"
他的声音清朗如钟,惊起城头寒鸦。
\"本王倒要问问陛下,何时下的旨意?\"
校尉额间渗出冷汗,支吾着后退半步。
\"小、小南辰王误会了,陛下尚未......\"
话未说完,漼风适时递上通关文牒,素白袖口掠过一抹暗红。
那是昨夜探查时留下的血迹。
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十骑人马鱼贯而入,玄铁马蹄踏碎满地残阳,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城楼上刘子行暗卫的视线。
与此同时,椒房殿内,刘子行把玩着鎏金虎符,在蟠龙柱下来回踱步。
\"周生辰进了中州,却径直去了驿站?\"
他猛地转身,将虎符砸在镶玉案上,翡翠镇纸被震得跌落。
\"金荣,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金荣抚着白须阴笑,眼中闪过狠厉,展开密报上的驿站地形图。
\"殿下莫急。他不进宫,咱们便去'请'他。老臣已在驿站四周布下三百死士,东南角埋伏强弩手,西北角设下绊马索。\"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图上红点。
\"只需殿下一道旨意,便能将他困死在这弹丸之地。\"
窗外乌鸦突然发出嘶哑啼鸣,刘子行烦躁地打翻朱砂砚,暗红墨汁在奏折上晕染成狰狞的血痕。
\"七年前雍城之战,他以七千兵力破我二十万大军。这次......\"
他攥紧龙纹袖口。
\"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中州。\"
长春宫内,戚真真将鎏金护甲拍在紫檀木榻上,震得茶盏里的参汤泛起涟漪。
\"周生辰只带十骑?\"
她盯着赵腾递来的密报,鎏金护甲划过羊皮纸,留下五道白痕。
\"当年他孤身闯敌营都要暗藏三百死士,如今单枪匹马入虎穴,当本宫是三岁孩童?\"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拖拽声。
时宜被两名嬷嬷押着踉跄而入,双手被金丝软索缚住,却仍挺直脊背。
她福身行礼时,广袖下藏着的密函还带着体温。
那是宏晓誉昨夜冒死送来的,金荣在城郊布防的详细图。
\"皇太妃容禀。\"
时宜抬头时眼眶微红,额角还留着被拖拽的擦伤。
\"臣女听闻小南辰王入京,特来请罪。前日所言......确有疏漏。\"
戚真真眯起眼,鎏金护甲划过她脸颊
\"漼姑娘这是何意?\"
时宜突然向前,将半块玉佩吐在她掌心。
\"赵公公三日前在御花园掉落此物,臣女一直不敢声张。\"
玉佩带着血腥气,却让戚真真想起二十年前冷宫的冬夜,赵腾将同样的玉佩塞进她冻僵的手中。
赵腾脸色骤变,急忙上前。
\"娘娘,这定是栽赃!\"
戚真真却死死攥住玉佩,指节泛白。
\"退下。\"
待众人离去,她望着铜镜中扭曲的倒影,突然将玉佩狠狠砸向地面。
碎裂的玉声中,二十年前的记忆翻涌。
那时赵腾还是个清秀的小太监,总在深夜翻墙送来宫外的桂花糕。
城郊破庙里,宏晓誉掀开破席,露出暗道入口。
霉味扑鼻而来,她却专注地抚摸着墙壁上的刻痕。
那是漼风用匕首留下的坐标标记。
玄甲军统领低声道。
\"将军,金荣的伏兵就在青崖山后,共计两千骑兵。\"
她握紧腰间玉佩,想起漼风临走前塞给她的字条。
\"青崖山有旧矿洞,可藏身。若遇险,东南方三里有枯井......\"
洞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眼角湿润。
突然,地面传来震动,她脸色骤变。
\"是骑兵!至少五百人!\"
子夜,周生辰和漼风潜入太医府。
暗卫呈上的账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上面赫然记着。
\"壬戌年冬,御药房调取鹤顶红三钱。\"
漼风攥紧账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先帝驾崩那日,正是壬戌年冬月廿三。
\"师兄。\"
他声音发颤。
\"当年给先帝送药的小太监,已被我找到。他......\"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梆子声,十七下,正是有变的暗号。
周生辰迅速吹灭烛火,却见窗外人影晃动,无数弩箭破空而来。
漼风猛地将周生辰扑倒在地,箭雨擦着他后背钉入墙壁。
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他摸到腰间湿润一片。
不知何时,箭簇划破了皮肉。
\"走!\"
他推着周生辰往密道跑,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
混战中,漼风瞥见领头的黑衣人颈间刺青。
是赵腾的人!
他挥剑斩落对方面罩,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瞳孔骤缩。
那是漼氏旁支的堂弟,半月前刚被举荐入禁军。
\"为什么?\"
他的质问被刀剑碰撞声淹没,堂弟冷笑。
\"漼氏需要新的家主。你与周生辰走得太近,只会连累家族!\"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擦着他耳畔飞过,正中身后梁柱。
漼风咬牙斩断退路,朝着青崖山方向突围而去,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赤色长龙。
另一边,宏晓誉带着玄甲军摸到青崖山。夜风送来金荣部的鼾声,她正要下令突袭,忽闻山道传来急促马蹄声。
火光中,她看见漼风浑身是血地伏在马上,白衣被染成暗红,手中长剑还滴着血。
\"放箭!\"
宏晓誉的怒吼震碎夜色。
玄甲军的箭雨如蝗,将追兵截成两段。
她策马狂奔到漼风身边,见他胸前插着半截断剑,气若游丝。
\"傻瓜......\"
她声音哽咽,撕下衣襟为他止血,却被漼风抓住手腕。
\"晓誉。\"
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被血染红的婚书。
\"帮我......烧了......\"
宏晓誉看着婚书上\"谢氏嫡女\"的字样,眼泪砸在他伤口上。
她突然俯身,将自己的半块玉佩按在他掌心。
\"活下去,漼风。我们的玉佩......还没拼完整。\"
远处,驿站方向燃起冲天火光。
刘子行的亲兵举着火把将驿站团团围住,金荣手持圣旨冷笑。
\"周生辰,陛下宣你入宫!若再抗旨,便是谋逆大罪!\"
而此刻的青崖山上,宏晓誉握紧佩剑,望着怀中昏迷的漼风。
这次,她一定要和漼风一起平平安安回去。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她束发的红绸,在夜色中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