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既下,雷厉风行。不过两日功夫,李恪与塔雅便率领着由三十艘“海狼级”快船、二十艘运输舰以及十五艘由归附部落提供的、擅长浅水航行的蜈蚣战舟组成的先遣舰队,自墨城军港扬帆启航。舰队并未悬挂过多显眼的旗帜,只在主桅杆顶端升起一面象征着前路总管的玄底银边帅旗,如同一只悄无声息却目光锐利的鹰隼,劈开蔚蓝的海面,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航程并非一帆风顺。越往南行,海况愈发复杂,暗礁丛生,变幻莫测的洋流与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都是巨大的考验。幸而舰队中有多位被征召的、世代生活在南部海域的归附部落老渔民担任向导,他们凭借着对星辰、潮汐和海水颜色的惊人洞察力,引领舰队在危机四伏的航道中有惊无险地穿行。
十日后,舰队抵达了华胥疆域最南端的边缘岛链——一片被李恪临时命名为“镇南礁群”的区域。这里岛屿星罗棋布,水道纵横,林木葱郁,是监控南方来敌的天然前哨,也是设立第一道防线的理想地点。
李恪并未急于寻找敌方主力决战,他严格遵循东方墨的战略意图,将“侦察”与“布防”置于首位。
他首先将舰队化整为零,派出数十艘轻快的哨船和蜈蚣舟,由熟悉当地水情、面容与南方土着更为相似的归附战士驾驶,如同撒出去的一张无形大网,向更南方的海域辐射开来。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像幽灵一样潜伏,不放过任何一丝敌方船队的踪迹,详细记录其规模、船型、航向,甚至尽可能探听其内部士气与部落构成。
与此同时,在主岛“镇南主岛”及几处扼守关键水道的较大岛屿上,李恪命令随军工匠和兵士,依托茂密的热带丛林和崎岖的崖壁,开始构筑简易而实用的防御工事。他们在林木掩映处搭建起隐蔽的了望塔,利用岛上原有的高大树木设立烽火台信号系统;在水道狭窄处,打下暗桩,布设以坚韧藤蔓和铁丝编织的拦截索;甚至在几处可能登陆的滩涂后方,挖掘了陷坑,设置了简易的拒马。
塔雅在这些行动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她以其部落公主的身份和特有的豪爽真诚,与同行的各归附部落战士迅速打成一片。她亲自带领一小队精锐,乘坐蜈蚣舟,穿梭于各个小岛之间,不仅检查布防进度,更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亲和力,从当地零散的渔民口中,套取了许多关于南方部落习性、附近海域暗流险滩的宝贵信息,并成功说服了几个处于摇摆状态的小部落,承诺在战时保持中立甚至提供有限帮助。
“李总管,”这一日,塔雅从外岛巡视归来,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晶晶的,她指着海图上新增的一处标记,“根据‘飞鱼部’老族长的说法,从这里往西南三日航程,有一片被他们称为‘巨鳄之口’的复杂暗礁区,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寻常大船队绝难快速通过。若卡拉克的主力想尽快北上的最近路线,很可能试图穿越其边缘的‘碎星水道’。我们或可在那里做些文章。”
李恪仔细看着塔雅标注的位置,又对比了近日哨船传回、显示敌方先头部队大致活动区域的信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深思:“碎星水道……信息很有价值。塔雅,你立了一功。”他沉吟片刻,“但我们目前的任务是预警与布防,而非主动出击。告诉哨船,重点监控‘碎星水道’南北出口,我要知道,卡拉克的主力,究竟会不会从那里钻出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镇南礁群”仿佛一个悄然苏醒的战争巨兽,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紧盯着南方海面,无数个耳朵倾听着风浪之外的任何异响。李恪坐镇主岛临时搭建的指挥所,每日对着海图,根据如雪片般飞回的情报信息,不断调整着布防的细节,推演着敌军可能的动向。
前路的锋芒,并非张扬的劈砍,而是化为了无数隐匿的触角与坚实的壁垒,悄然在南疆的最前沿铺开,静静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风暴。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海水咸腥与丛林湿热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