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琉求州这台初具雏形的机器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并以惊人的效率扩散开来。
州衙内,数名墨羽弟子应声而动,身影如电,分赴各处。
距离州衙最近的一座小山丘上,矗立着新建的烽火台。负责值守的墨羽弟子看到自州衙方向射出的、代表最高警戒等级的红色信号箭,毫不犹豫地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混合了硫磺和油脂的干柴投入烽火炉中,奋力鼓动皮囊风箱。
“呼——”
一道浓黑的烟柱率先腾起,直冲云霄,随即,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刺目。这烽火,如同黑夜中睁开的巨眼,带着凛然的警告,映照在每一个仰望它的琉求军民眼中。
几乎是同时,沿海一线,三处预先选定的高地烽火台相继响应!黑烟与烈焰次第燃起,如同在琉求蜿蜒的海岸线上点亮了一条灼目的链条,将危险的讯息以光速传递开来。
“烽火!是最高警戒的烽火!”正在墨港组织搬运货物的土人惊呼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村落里,正在归家路上的人们停下了脚步,望向那一道道狼烟,孩童们被母亲紧紧揽入怀中。
丰收庆典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敌当前的紧张与肃杀。
“州兵集结!依预定方位布防!”大木郎洪亮的声音在墨城广场上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责任催生出的决绝。他迅速套上墨羽配发的皮甲,抓起倚在一旁的长矛——这已非他过去使用的骨矛,而是墨羽工坊以琉求硬木为杆、配以精钢矛头打制而成。
原本还在忙碌的土人青壮,听到号令,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奔向各自所属的里正、队正。他们或许步伐还不够整齐,眼神中还带着初次临战的惶恐,但数月来的编练与协同劳作,已让他们初步理解了“令行禁止”。在墨羽弟子和各级头目的呼喝指挥下,他们迅速拿起分配到的武器——主要是削尖的竹枪、改进后的硬木弓和石锤,部分精锐则配发了缴获自黑岩部或墨羽支援的青铜短兵和皮盾,按照演练过多次的预案,奔向海岸线上预设的防御阵地:礁石后方、新挖的壕沟、以沙包和木栅加固的矮墙之后。
墨刃队员的行动则更为迅捷、沉默。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流影,身着统一的墨色劲装,背负劲弩,腰佩横刀,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几处最关键的战略要点——扼守登陆滩头的制高点、通往墨城腹地的要道隘口。他们检查着弩机,清点着箭矢,眼神冷静得如同打磨过的寒铁,不见丝毫波澜。
老弱妇孺的疏散也井然有序。在各村里正和墨羽女弟子的引导下,他们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少量干粮和饮水,沉默而迅速地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撤往内陆几个预先考察确认过的、易于防守且有水源的山谷隐蔽处。没有哭喊,没有混乱,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显示出这套应急机制已被反复演练,深入人心。
州衙内,东方墨已然立于巨大的琉求沙盘之前。沙盘上山川地形、海岸村落、兵力布置一目了然。青鸾静立一旁,偶尔伸出纤指,在沙盘上海域的某处轻轻一点,低语道:“更近了,约百里……东南风,速度在加快。”她的感知,便是墨羽最精准、最及时的雷达。
东方墨目光如炬,在沙盘上扫过,根据青鸾提供的最新信息,对几个防御节点的兵力做出了微调。
“传令赵乾,‘海鹞’号轻舟出港,不必接敌,远远监视敌船动向,随时以灯火信号回报。”
“令滩头弩阵,敌进入三百步方可击发,首轮需齐射,目标敌船帆索与操桨手。”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通过侍立的弟子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琉求,从海岸到内陆,从墨城到村落,如同一个被迅速唤醒的巨人,绷紧了肌肉,握紧了拳头,冷冷地注视着南方海域那尚未现身,却已能感受到的汹涌恶意。严阵以待的肃杀之气,冲散了丰收的喜悦,也凝聚起一股同仇敌忾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