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石谷大捷的余波尚未平息,北伐的战车已然在一种微妙而有利的态势下隆隆向前。薛仁贵挟大胜之威,马不停蹄,率领前军精锐继续向野马泉方向高歌猛进。出乎他意料的是,沿途所遇抵抗,竟比预想中还要微弱。
一些小型的薛延陀部落营地,几乎是望见唐军“薛”字旗号与那显眼的白袍,便自行焚毁难以带走的物资,仓皇北遁。偶尔有不信邪的部落试图凭借地形阻击,却在唐军凌厉的骑射冲击下迅速溃败。薛仁贵用兵愈发纯熟,时而分兵疾进,截断敌军退路;时而虚张声势,逼降摇摆不定的附庸部落。进军路线之顺畅,情报获取之“精准”,连他自己有时都感到一丝诧异,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之手,在为他扫清障碍,指引方向。
他自然不会知道,在他大军经过的许多地方,早已有“北辰”的“星点”在活动。或是伪装成牧民的探子提前散播“白袍煞星”的威名,加剧恐慌;或是“墨刃”小队暗中清除了难以绕行的险要哨卡;亦或是通过特殊渠道,“引导”唐军斥候“恰好”发现敌军防御的薄弱环节,或是水源地,或是隐蔽的小路。
与此同时,在薛延陀内部,尤其是左厢各部,一种不安与猜疑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听说了吗?唐军那个白袍将军,是天神下凡,刀枪不入!”
“何止!他手下还有能飞檐走壁的鬼兵!响石谷那么高,他们都能爬上去!”
“我看不只是唐军厉害……你们不觉得,最近咱们部落出去‘打草谷’的队伍,回来得越来越少了吗?不是被唐军碰上,就是莫名其妙地失踪,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是啊,大首领(阿史那啜)那边好像也出了什么事,好久没见他们本部精锐出来活动了,尽让我们这些小部落顶在前面……”
“我听说,是草原上来了‘白魔鬼’,专找我们薛延陀的麻烦,先把大首领的牙兵给打残了……”
流言蜚语,真真假假,在各个部落间发酵。加上唐军实实在在的兵锋压力,以及部落自身人员和物资的莫名损失,许多原本依附于阿史那啜的中小部落开始首鼠两端,有的开始暗中保存实力,有的甚至悄悄派人与唐军接触,试探投降的条件。阿史那啜试图弹压,却发现自己对部下的控制力,在无形中已大打折扣,调兵遣将远不如从前顺畅。
这一切的幕后,青鸾坐镇阴山以北的“北辰”中枢,运筹帷幄。一条条经过筛选、分析的情报,一道道针对性的指令,通过严密的网络迅速传递出去。她精准地把握着分寸,既要最大程度地削弱敌人,为唐军创造战机,又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身的存在,避免引起薛延陀高层或唐军主帅过度的警觉。
北伐中军大帐内,李世绩面前的地图上,代表唐军进展的箭头正不断向北延伸,尤其是薛仁贵的前军,势头最为迅猛。各路偏师的战报也陆续传来,虽不及薛仁贵那般耀眼,但进展总体顺利,遇到的抵抗强度普遍低于战前预估。
行军长史面带喜色,总结道:“大总管,目前看来,薛延陀左厢阿史那啜部,确如您所料,外强中干,士气低落,各部难以协同。我军北伐之势,可谓顺遂!”
李世绩抚须不语,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响石谷捷报,以及后续一系列关于敌军异常溃退、内部不稳的情报汇总上。他心中的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
他召来几名心腹斥候队正,沉声吩咐:“尔等分头行动,不必专注于敌军大队调动,重点查探薛延陀各部营地周边,是否有非战斗减员的迹象?粮草辎重有无不明原因的损毁?尤其注意,有无小规模、高强度的战斗痕迹,却非我军所为?”
斥候领命而去后,李世绩独自在帐中踱步。他基本可以断定,确有一股强大的、隐匿于暗处的势力在协助大唐,而且其行动极具针对性,效率极高,对薛延陀内部造成了远超预想的混乱与削弱。
“是友非敌……至少目前是。”李世绩沉吟,“其目的,或是与薛延陀有仇,或是……另有所图,借我大唐之力铲除异己?”
无论如何,这股“东风”必须借!既然局面如此有利,就不能辜负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快步回到案前,提笔蘸墨,重新调整部署。
“传令!”他声音果断,“命薛仁贵,不必过于顾忌侧翼,抓住敌军混乱之机,大胆向野马泉核心区域穿插!若能寻机与敌主力野战,力求歼灭其有生力量!”
“令左路军加速北上,切断阿史那啜部向真珠牙帐靠拢的退路!”
“令右路军向东南挤压,配合前军,形成合围之势!”
新的军令带着李世绩的决断,迅速传向各方。唐军的攻势骤然加强,如同张开的巨网,趁着薛延陀左厢这部战争机器出现“故障”和内耗的良机,狠狠地收拢、挤压。
薛仁贵接到命令,精神大振,立刻挥师疾进。明处,唐军铁骑纵横驰骋,白袍骁将的威名令敌人闻风丧胆;暗处,“北辰”网络如同无形的催化剂,不断瓦解着敌人的抵抗意志和组织架构。
明暗双线,在这一刻形成了奇妙的共振与合力。北伐的洪流,因这无形之手的助推,势如破竹,直指薛延陀在漠南的心脏地带。整个北疆的战局,正以一种远超预期的速度,向着对大唐极为有利的方向,迅猛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