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北斗第三星“天玑”,此星主“智”,象征着智慧与机变。在西域这片信仰交织的土地上,最大的智慧源泉与心灵寄托,莫过于遍布各绿洲城邦、香火鼎盛的佛寺。寺院不仅是信仰中心,更是文化交流、信息汇聚、甚至政治暗流涌动的特殊场所。僧侣们游方讲学,接触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消息灵通且不易引人怀疑。将网络节点延伸至佛门清净地,无疑能为“周天北斗”增添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
东方墨对此早有布局。他深知,与佛寺打交道,绝不能依靠武力或利益诱惑,而需以“缘法”和“智慧”叩开山门。他选择的目标,是于阗国着名的皇家寺院——热瓦克僧伽蓝。于阗乃佛国,此寺地位尊崇,与于阗王室关系密切,且地处丝绸之路南道要冲,影响力可辐射吐蕃、西域诸国乃至河西走廊。
东方墨并未直接前往,而是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不久,他通过商路网络得知,热瓦克僧伽蓝的住持长老——智慧威望极高的法号“宝乘”的老和尚,因年事已高,备受一种罕见的疑难杂症困扰,夜间胸痛难眠,多方求医无效,已成为于阗王室的一桩心事。
这一次,东方墨化身云游四方的中原“医僧”,一袭简朴的僧袍,背着药囊,出现在了热瓦克僧伽蓝的山门外。他并未炫耀医术,而是先以精深的佛理与寺中知客僧论道,言辞恳切,见解独到,令人不敢小觑。当被问及来意时,他坦言听闻宝乘长老身体违和,愿以所学医术略尽绵力,结个善缘。
起初,寺中僧侣并未在意,但东方墨表现出的沉稳气度与对佛法的理解,还是引起了注意。几经通传,他得以面见宝乘长老。面对这位须眉皆白、眼神却依旧澄澈如婴儿的高僧,东方墨恭敬行礼,仔细望闻问切后,断定长老之疾非寻常药石可医,乃是多年修行、思虑过甚,导致体内气血有微妙淤滞,兼之外邪入侵,形成痼疾。
他没有开出复杂的药方,而是提出一套结合了舒缓导引术(源自道家养生,但以佛家“调身”理念阐述)、特定呼吸法门以及几味药性极其平和、旨在通络安神的草药茶饮的方案。更重要的是,他每日陪伴长老,并不多言医术,而是与之静坐,探讨《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奥义,以佛法化解长老心中的执念与焦虑。
说来也奇,不出半月,宝乘长老夜间胸痛大为缓解,面色渐趋红润,精神健旺胜过往昔。寺中上下皆视东方墨为菩萨派来的使者,敬若神明。宝乘长老更是握着他的手感慨道:“道友医术通神,更难得的是以心医心,老衲受教了。”
恩情既种,信任自成。东方墨并未急于求取什么,反而在长老病情稳定后,提出辞行,继续云游。宝乘长老再三挽留不成,便赠予他一串自己随身多年的佛珠作为信物,言道:“道友日后若有所需,或途经于阗,热瓦克僧伽蓝便是你的歇脚之处。凡持此佛珠者,寺中僧众皆当以礼相待。”
这正是东方墨所需。他留下了几名精心挑选、本就对佛法有所研习、且忠诚可靠的“墨羽”成员,以“仰慕宝乘长老佛法,愿留下侍奉并继续学习”的名义,留在了寺中。其中一人甚至因其聪慧沉稳,不久后正式剃度,成为了寺内一名普通的执事僧。这些人,便成了“天玑”节点埋在于阗佛寺的根须,他们通过日常听经、参与法事、接待各方香客游僧,自然地收集着信息。于阗王室动向、吐蕃使者活动、乃至丝路南道的商情民怨,都通过这条特殊的“梵音”渠道,悄然汇入“周天北斗”的网络。
与此同时,东方墨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佛教中心——龟兹。龟兹佛法兴盛,乐舞发达,且地处北道中枢,战略位置重要。他采取了略有不同的策略。龟兹国规模较大的苏巴什佛寺中,有一位中年法师,法号“昙曜”,精通梵文典籍,却因性格耿直,不满寺院内部某些僧侣趋炎附势、与权贵过往甚密,而备受排挤,郁郁不得志。
东方墨这次以中原求法学者的身份接近昙曜,与他探讨深奥的佛经义理,对其学识表示由衷敬佩,并“无意间”流露出对西域佛门清净地被世俗权力侵蚀的担忧,深深触动了昙曜。东方墨并未提供实质帮助,而是借探讨佛法之机,点拨昙曜,真正的修行不在于避世,而在于以智慧洞察世间纷扰,守护佛法清净,甚至可借力打力,以善巧方便影响当权者,导人向善。
这番言论让昙曜如醍醐灌顶,视东方墨为知音。东方墨顺势留下一些财物,助其改善清修条件,并言明此非布施,而是助其更好地研习佛法、弘扬正法。昙曜感激涕零,虽不知东方墨真实身份,却心甘情愿地将其引为方外至交。此后,苏巴什佛寺内部的人事动态、龟兹王室与西突厥、吐蕃的隐秘往来,凡昙曜所能接触到的,都会通过特定的方式(如托付给“往来中原的求法僧”)传递出去。龟兹的“天玑”节点,也以这种基于理念认同的方式,悄然建立。
东西两座重要佛寺的成功渗透,如同为“周天北斗”网络点亮了两盏智慧的明灯。佛寺的钟声梵唱,掩盖了信息流动的细微声响;僧侣的袈裟钵盂,成为了最佳的行动掩护。一条以佛法为纽带,贯通西域南北佛教中心的情报支线,就此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了那片浩瀚的星图之中,使东方墨对西域精神世界与世俗权力交织的复杂图景,有了更透彻的洞察。天玑暗藏,梵音之下,心湖波澜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