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刚刚逃过马蹄的践踏,被墨兰甩到墙角,或许是撞到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怜,天上还应景的飘起了雪花。
墨兰原本还有些生气,见此人好似晕过去了,也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太用力,莫不是将人伤着了。
她小心环视一圈,这积英巷都是官员宅邸,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这里碰瓷。
确定没有危险后,她这才走上前,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人,“醒醒,醒醒!”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元若,元若!”
墨兰抬眼望去,就见顾廷烨带着不为跑了过来,低头看看脚下的人,赶紧收回正踩在白衣人身上的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是齐衡?齐家的小公爷?”
顾廷烨和不为跑了过来,顾不得墨兰,赶紧合力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不为差点哭出来,他扶着齐衡的手都在颤抖,浑身不停打颤,嘴里更是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公……爷,您……有……没有……受……伤?”
这是担心平宁郡主责怪,墨兰也觉得头大,怎么就这么不凑巧撞到齐衡了?一想到平宁郡主那个宠儿狂魔,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只是粗略打量了一下,见到齐衡身上没有任何伤,只是衣袍沾染了污迹,她还以为没什么大碍。
这这会仔细一瞧,齐衡的脸色可不太好,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一般,眼圈也红似乎能浸出血色来,眉头更是皱成一团,整张脸白的跟一张纸一样,唇色也是苍白得很。
这时代讲究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齐衡这一副鬼样子,莫不是受了内伤,若真是如此,只怕今日之事不能善了,盛家和齐国公府怕是要结仇了。
她心下一惊,快步上前,一把拂开不为扶着齐衡的手,随即抓住齐衡的手腕开始探脉。
“永穰公主?”顾廷烨有些不敢确定,这是她征辽回来后两人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墨兰的容貌比起两年前变了很多。
墨兰哪有心思搭理她,只是随意点点头,专心给齐衡探脉,随着时间一点点流过,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齐衡的脉象极细极微,按之欲绝,往来涩滞不畅。即 微、细、涩 三脉相兼,这是一种“生命之火即将熄灭,运行之力即将中断”的感觉。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位原着中的清贵公子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墨兰收回手,缓缓道出病情:
“你家公子长期忧思,不仅耗伤心神,亦困遏脾土,气血无化生之源,所以骨瘦如柴;神气衰微,所以面色苍白,再这么虚弱下去……你们还是找个太医好好看看!”
“元若这段时间,非常用功,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就盼着能够金榜题名,以此为筹码……”顾廷烨来不及震惊墨兰居然会医术,就为元若的病情焦心不已,缓缓道出缘由。
后半句没有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以此为筹码和平宁郡主谈判,要将盛明兰娶回家。
不为抱着齐衡大哭起来,后者刚刚被撞得失了神,这会逐渐找回神志,看清楚眼前的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死死抓住墨兰的袖子,眼圈更红了几分,激动道:
“四姑娘,四姑娘,明兰她如何了,她过的好不好,她是不是受罚了?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好个痴情人,墨兰叹了口气,无奈回应:
“她没事,父亲和母亲只是让她回到生母身边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没有打板子,没有训斥。”
齐衡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断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墨兰悄悄挣脱开被抓住的手,不敢太用力,这位小公爷如今的身体可不太好。
可齐衡却条件反射般抓紧了几分,哀求道:“四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着点明兰,她生母不得宠,如今的日子必定过的艰难。”
这是说盛家会苛待妾室和庶女?墨兰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发脾气,只是语气冷了几分:
“小公爷,我盛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更做不出那等苛待家中儿女的事情,大娘子和爹爹对所有儿女都是一视同仁,你大可放心。”
顾廷烨拉了拉齐衡,向墨兰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公主见谅,元若被撞晕了,开始胡言乱语,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可明兰的生母……”齐衡知道盛家不会做出苛待女儿的事情,可那卫小娘会啊!他的话终究是在墨兰冷冽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当初无意间知道老太太养着明兰的原因,是怕卫小娘又克扣明兰的份例贴补娘家,他就心疼的不行,怪不得明兰那么自卑、害羞,原来是因为从小被亲生母亲苛待。
墨兰真是快被老太太和明兰蠢死了,为了赢得齐衡的怜惜,竟然将卫小娘的事情到处宣扬。
真是疯了,入乡随俗,她明白到时候被看笑话的不是卫小娘,而是盛家。
齐衡小心翼翼道:“四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给明兰带句话,等我金榜题名,定会争得母亲同意,风风光光到盛家下聘。”
她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骑马撞到齐衡,感情这位大少爷是故意在这里堵她的,怎么,觉得她是女子好说话?
还让她帮着两人传递私情,怎么她是这么像红娘?她手中的剑像是红线?
墨兰不再搭理齐衡,而是抬头看向不为和顾廷烨,冷声道:
“顾二公子,你和齐小公爷是亲戚,劳烦你给平宁郡主带句话,小公爷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否则,于寿数有碍。”
说完,他也不理等她回复的齐衡,直接掰开他抓住自己的手,转身上马离开。
齐衡向着她的方向伸手,“四姑娘……”
顾廷烨很是无奈,将他的手压下去,语重心长的劝道:
“元若,那位四姑娘现在是公主,是在刀剑中杀出来将军,不是你可以随意使唤的下人。更何况,你还要让她为你和她妹妹的私情传信,她怎么可能同意。”
齐衡闻言,脸上露出凄苦之色,顾廷烨终究是不忍心,继续劝慰: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从明年的春闱考场坚持下来。你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养好身体,争取明年用最好的状态去考试,等你金榜题名,郡主堂姐必定会对你有求必应。”
这番话终究是让齐衡心中燃起了希望,决心这段时间再不想其他,就像墨兰说的,盛家不会苛待女儿,
而且明兰还小,才12岁,等他考中,就算母亲同意这门亲事,也要等个一两年,明兰再长大点才能成婚呢。
想通这些,齐衡配合的站起来,在顾廷烨的坚持护送下回了齐国公府。
见到平宁郡主和齐国公,他隐去了盛小六的事情,将墨兰为齐衡的诊断结果告知两人,末了,又道:
“眼看翻过年就是春闱,元若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每日读书也要节制,不能太过耗费心神。堂姐,堂姐夫,最好能找个太医再为元若看看。”
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当即就急了起来,立刻叫人去请太医,这可是国公府的独苗,唯一的继承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国公府的爵位就要落到旁支手里了。
太医的说辞和墨兰差不多,开了一些补药,叮嘱齐衡要好好休息,注意劳逸结合,就不会再影响寿数了。
也许是寿数有影响的威力太大了,这天晚上平宁郡主和齐国公都有些动摇。
外人都道是平宁郡主霸道,自己不能省,也不让齐国公纳妾,不让其他人给齐国公生孩子。可实际情况是齐国公的身体不行,用了秘药才有齐衡这个独苗。
说起来,子嗣稀薄这是齐国公这一脉的痛处,老国公当年费尽心力,才得了齐国公和他哥两个孩子;结果轮到他们两兄弟,也是子嗣艰难,哥哥就得了女儿,身体就不行了。
“要不然,就顺着元若,先宽宽他的心,好歹让他把身体调养好?”齐国公试探着问道。
这一次平宁郡主再不反对了,“你去说吧,哎,庶女就庶女吧,好歹那盛小六看着是个好生养的,若是能给元若多添几个孩子,就是娶了又如何。”
正在跟盛宏和大娘子告状的墨兰,如何也想不到,这一辈子,平宁郡主因为齐衡的身体,终于要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