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墨兰带着大军终于穿过人群,来到宫门外。
官家赵祯带着满朝文武在皇宫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站在他身后的文官们也是笑容满面,似乎之前的反对、不满都不存在。
等到了朝堂之上,墨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交换虎符,这也是预料之中的,自从征辽大军的真正主帅是女子的消息传来,文官们就彻底放下了心。
就算盛将军威名再响亮又如何,就算官家再抬举又如何,女子终归要嫁人的,不可能像他们一样日日上朝,官家也绝对不会放心将兵权交到一个不知会嫁给谁的女子手中。
盛宏看着那锃亮的虎符,心中有一丝丝遗憾,却很快就放下了,兵权虽好,可盛家没有根基,到时候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交回去。
赵祯虽是宋朝难得仁善的帝王,作为皇帝皇帝,都不希望一个有威望的将军拿着虎符,所以对于墨兰如此识趣,他心下满意,当即命令张茂则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咨尔永穰郡主,天潢贵胄,文武兼资。昔提一旅之师,北扫腥膻,克定辽土,功在社稷,泽被生民。朕甚嘉之。
今四海升平,然武备不可废弛,特晋封尔为 “镇国永穰大长公主” ,授 “开府仪同三司、忠武军节度使、上柱国” ,赐号 “擎天匡国推忠宣力镇运武安功臣” 。
特旨,命尔 “总督京营教习事” ,训导将士,讲授方略,以彰文武之道。
加赐食邑两万户,实封五千户。
钦此!”
墨兰领旨谢恩,这封赏是预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她原本就是郡主,如今立下这等功劳,进位为公主是必然。
只是心中还是遗憾,这是直接削了她的兵权,以后她就是总管京城禁军的培训、考核、武艺校阅,再不能调兵遣将,领兵打仗了。
相当于从一个军队的指挥官变成一个教学的老师,也罢,虽然辽国灭了,但大宋积弊已久,朝中结党营私也比较严重,她也不愿卷入这些斗争之中,以后做个富贵闲人便好。
这一结果,让满朝文武都满意了,虽然多了个异姓公主,文官们觉得多个公主总比多个功勋卓绝的将军好,武将们也高兴,墨兰不会跟他们抢夺权利。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犒赏三军,官家还是很公平,按照墨兰递交的折子,一一给予厚赏。
也不知是何缘故,预想中墨兰灭辽国一事应该会引来文官们的抨击,可这群人今日倒是乖觉,没一人上奏触官家霉头。
然后就是热闹的宫宴,御花园烛火通明,恍如白昼。
一道道珍馐佳肴、岭南鲜果、精美糕点…各种散发着香气的食物摆满了桌子,墨兰吃着美食,心中感慨,果然还是汴京城的生活好。
乐声响起,《秦王破阵乐》的雄厚乐曲让每一个人心情激荡,随着乐声,台上舞姬快速旋转,挥舞的彩袖和流光溢彩的裙摆,交织成一幅盛世欢庆的画卷。
官家穿着常服和臣子们一同欢庆,文臣武将也放下平日的针尖对麦芒,互相恭维敬酒,在一阵推杯换盏后,官家悄然退场。
参加宴会的大臣们不再拘谨,纷纷开始朝墨兰和盛宏敬酒,甚至明里暗里打听墨兰的婚事,墨兰只能以年龄小搪塞过去。
可盛宏却躲不过去的,作为公主的父亲,这亲事肯定是他做主,不消片刻,盛宏就被人群淹没。
最后,实在受不了众大臣的围攻,盛宏也不等宴会结束,早早告别同僚,以女儿离家多年,思念母亲为由,带着墨兰提前离席回家。
马车上,盛宏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出声询问:
“刚刚,宴会上你也看到了,你的婚事被很多人盯上了,你怎么想的?”
墨兰眯着眼睛,撑着下巴,慵懒的靠着窗户,感受着丝丝凉风,冷不丁听到盛宏的问话,不经思考话脱口而出:
“婚事?爹爹,女儿才十四,还小呢!而且,听您这意思,您是让我自己做主?”
盛宏作为父亲,原本这话是不应该问女儿的,但这一个多月,见到了女儿在军队中说一不二的性格,惩罚下属时那严厉的手段,他明白这个女儿可不是他能掌握的。
而且,直觉告诉他,但凡他这个老父亲敢碰触到女儿的底线,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他看向墨兰,没好气道:“你都是公主了,也建功立业了,这种事情还不能做主,还要劳烦你的四品官老父亲?”
这话,其实有试探的意思,也想看看墨兰的态度,墨兰也听出来到了,换了只手撑住下巴,就好似闲聊一般,笑着回答:
“无论如何,墨兰都是爹爹的女儿。”
这是承诺,就是虽然她现在有了官职,有了更高的封号,她也是盛家的一份子,盛宏闻言微微翘起唇角,心下满意。
“不过,女儿的婚姻大事确实不好处理,相信官家也盯着呢,无论女儿嫁到哪一家,官家都不会安心。”
墨兰缓缓道出她的婚姻背后的本质,虽然她不领兵,但威望还在,她带的兵还在,人情还在,人脉也还在,那就是不可估量的资源。
即便以后她只是负责考核教习武将,可经过她的手调教的武将,都是她的人脉关系,官家怎么会放心。
盛宏也回过味来,眼神也清明了几分,心下对女儿如此敏锐的政治素养感到惊讶,又感到惊喜,随后看到这后面的危机,官家以后不会对女儿下手吧。
墨兰看他的神色变来变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爹爹担心什么,只要女儿不成婚不就得了。”
“不成婚,女子怎能不成婚呢?”盛宏脱口而出,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这主意虽好,可这样你就要孤苦无依一辈子,你甘心吗?实在不行,找个没有背景没有野心的知心人……”
墨兰诧异的看向盛宏,“您的意思是男宠?”
她绝对没有误会盛宏的意思,没背景也就是官宦世家、勋贵都不行,没有野心不就是读书人也不行,知心人就是能讨好她的人,综合来看,不就是男宠?
盛宏被女儿看的羞恼不已,却还是道:“你总不可能孤独一辈子吧,总要有个男人,有儿女……找个会讨好你的,以后的日子不是更舒心。”
这个想法,是他这一路上听墨兰的那些下属说起时偷听到的,如今琢磨起来,他觉得非常有理。
“盛将军就是女杀神,普通男子驾驭不了,优秀的男子也肯定不甘心臣服,可将军的性格注定不能忍受男尊女卑,听命夫君,洗手作羹汤的憋屈生活。”
“嗨,这有什么,让将军找个贤惠的夫郎不就好了,咱们将军是干大事的人,怎能困于内宅”
………………
其实盛宏也是怕,墨兰这性格,如果以后的夫君敢给她甩脸子,她气头上会不会将人砍了,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他就当自己养了个儿子,以后给墨兰挑个男媳妇。
墨兰连连摆手,“您可放过我吧,我现在有封号,有食邑,有俸禄,又不缺钱,又不缺伺候的人,不成婚更好。”
“你现在这么说,等再过几年……”盛宏只当墨兰还没开窍,根本没想过这丫头说的是真心话。
两人都觉得一切都用时间证明,都不再争辩。
明月高悬,一驾马车静静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向着积英象盛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