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在继续,屋里明明烧着炭盆,可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心都跌至谷底。
丘处机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正义之举,他看不上宋朝皇帝的软弱,更不屑与腐败的朝廷官员为伍,也不相信这个数百年来面对外族总是步步退让的朝廷。
所以,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仗着武功高强刺杀金国重要将领和王室成员,武林推崇他的义举,百姓们也赞他抗金英雄。
可他从未想过,他的举动给无数百姓带去灾难,他更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子因为他的错误,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不得解脱……
这一刻,引以为傲的战绩成为他的人生污点,一直以来的信仰已然崩塌,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
杨铁心这会也不帮丘处机说话,只是心虚的低下头,脑海中不断回想到刚刚,包惜弱字字泣血的控诉,想到他后来的所作所为,想到他一直深埋心里的隐秘痴望,他有种预感,真实的原因远比妻子所说的更加不堪。
完颜洪烈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反而是最放松的,他饶有兴致的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只觉得有趣极了,甚至忍不住大笑出声。
刺耳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讽刺,打破这一世寂静,更打破了所有人逃避的心。
杨铁心抬起头,只觉得一切的恨都有了出口,\"金狗,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惜弱,杀了他,杀了这个害我们夫妻分离的金人。\"
包惜弱冷漠了看了他一眼,挺着孕肚默默回到上首坐下,刚刚说太多了,她要喝点茶歇一歇再继续。
完颜洪烈轻蔑道:\"临死之前,能看到有人揭穿你们这些所谓正义武林人士的假面具,本王觉得值了。哈哈哈哈哈……\"洪亮的笑声震动扯动身上的伤口,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过会些拳脚,既不懂治国之道,也不懂安邦之理,更不懂行军打仗,就敢凭着一腔热血和一身武艺,随意插手国事,在本王看来,简直是在添乱。\"
\"丘处机,你可知,汉武帝时期,很多使臣跑到别国自杀,最后给了大汉出兵的借口?你可知,史书中记载的有名有姓的敌国刺杀凤毛麟角?如果敌国强,刺杀敌国之人要隐瞒身份,就是为了避免敌国借机出兵。\"
丘处机、杨铁心、郭啸天等莫名其妙抬头,不懂这完颜洪烈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只有包惜弱露出一抹笑容,心中暗道,这完颜洪烈倒是好兴致,竟然有心情给这几人\"讲课\"。
完颜洪烈视线略过几人,最后落到包惜弱身上,\"而且,你们中原武林比你武功高的人比比皆是,洪七公、黄药师包括你们全真派的掌门王重阳都是宋朝人,他们为什么没来刺杀金国人?想过原因吗?\"
\"洪七公控制丐帮搜集金国情报传递给宋军;王朝阳参加起义军抗金;黄药师对朝廷失望避走桃花岛;这些人不比你聪明?武功不比你高?读的书不比你多?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刺杀金国人?\"
\"因为他们才是真的爱国的仁义之师,而你只是图一虚名的莽夫,每一次刺杀都天下皆知,刚刚这位夫人所说的连累搭救你的人还是其一,你可知,你每杀一人,我大金都会在宋朝的岁币、领土等方面找补回来?\"
如果说前一刻,丘处机还能用至少他杀了金狗重要官员,削弱金国国力来安慰自己,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此前所作所为都是一场笑话。
是啊,江湖中比自己武功高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为什么不刺杀金人,他们应该是看穿了每一场刺杀背后给大宋带去的灾难,只有自己还在沾沾自喜。
丘处机受不了这个打击,发出痛苦的嘶吼,\"啊——\"
包惜弱直接拿起茶盖,隔空打过去,点中丘处机的哑穴,\"邱道长,你是想把追兵引来?救走完颜洪烈?重开一局?\"
\"这个世界已经重开99次了,这一次世界崩溃,怕是不能重开了呢,你不要害得大家时候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哦\"包惜弱笑道,她完全不介意泄露天机,反正天道都没了。
其余人对她这番话似懂非懂,但投胎一词还是明白了,既然包惜弱能重生99次,那必然是掌握了很多天机,所有人都不免对她升起敬畏之心。
室内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包惜弱也歇够了,继续开口讲述:\"大家说够了,现在我们继续第二世,第二世,也是今天,我通过第一世完颜洪烈透露的只言片语,知道他躲杨家的柴房,直接杀了他,然后,我又提醒邱道长抹除他在牛家村的痕迹。
可邱道长觉得我小题大做,这一次,他走了,牛家村再一次被屠杀,郭大哥依旧死在屠杀中,杨铁心依旧抛弃我去救大嫂,我这一次没有幸免于难,而是被金人挑破肚子,眼睁睁看着康儿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她双目圆睁,仿佛回到原主曾经历的噩梦中,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李萍心疼的抱住她,低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郭啸天甚至不敢抬头看弟妹,只觉得都是他没用,武功太低,杨兄弟为了自己牺牲太多了。
包惜弱轻轻推开她,笑着道:\"嫂子,我从未怪过你,也从未怪过杨大哥,我只怪杨铁心,他明明可以先将我安置到安全之地,然后再去找你,可他偏偏做了不同的选择。\"
\"如果他最后坚持去找你也就罢了,他也没有,整整18年,他既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找到我,反而是收养了一个小丫头穆念慈,在江湖流浪……\"
\"我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
\"第三世,我重生在和杨铁心结婚前,这一次我逃离了杨家,可历史再一次重演,丘处机刺杀金国王爷逃到牛家村,牛家村被屠杀,我和丈夫依旧死于金人刀下……\"
杨铁心不可置信抬起头,原来第三世,惜弱就放弃他了,她怎么可以,她是他的夫人啊……
包惜弱看到了他眼中的谴责,只觉得可笑,\"杨铁心,你以为你是谁,被你害死两世,我还要继续踏入你这个火坑?\"
\"第四世,我重生被完颜洪烈软禁后,丘处机找到我,我将求救信就藏在这把匕首中,可丘处机将匕首转交给王府的人退回来,求救信被发现,我甚至没能看到康儿长大就被完颜洪烈处死……\"
……………………
\"每一次,我都尝试自救,尝试了99次,99次,重生在结婚前,无论选择谁,无论嫁给谁,只要在牛家村附近,就一定会在屠杀中丧命;如果重生在婚后屠杀前,丘处机就一定会自大,泄露行踪,然后一切又回到原点,被放弃,被抓,殉情……;重生在被抓后,就一定会因为丘处机的冷漠,走向第一世的解决……\"
\"我尝试过习武、尝试过刺杀完颜洪烈、尝试过各种方法求救和自救,但都因为你们两个蠢货……毁了我,毁了我的康儿,最后丘处机,你这蠢道士还差点毁了我的孙子……\"
\"我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想不通怎么我就碰到这么两个蠢货,完颜洪烈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是看不出来,还是不想看出来,还是轻视我这个女人,装作看不出来……\"
包惜弱深吸一口,\"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真相原来那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