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漪没想到,葛氏居然知道她在府里埋了人,既然知道,还敢虐待程少商,更没想到葛氏竟然知道她的盘算,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揭露惊得魂飞魄散!
她下意识地尖声反驳:“你胡说!你血口喷……” 然而,她的辩解瞬间扭曲成冰冷的自供:
“我早知道你恶毒!如果将儿子留给你,也不知道你会将他教成怎样!所以我留下了少商!反正是个女儿,就算教坏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祸!影响不了程家根基!牺牲她一个,保住我的儿子和程家的未来,有何不可?”
萧元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剧烈颤抖!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光幕中那些人惊恐万状的原因——在程少商面前,她们无法说谎!只能吐出内心最肮脏、最不堪的真相!
整个小院死寂一片。程始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目中完美、睿智、深明大义的妻子,原来……她竟存着如此冷酷的心思!用女儿的苦难,作为扳倒敌人和保全儿子的筹码?
他看着妻子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再看看女儿那平静到近乎残忍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崩塌。
程老夫人也被儿媳这赤裸裸的“弃女”言论惊呆了,一时忘了自己的恐惧,指着萧元漪:“你……你……”
葛氏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她指着萧元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萧元漪!好一个萧元漪!好一个程家主母!好一个深谋远虑!为了你的宝贝儿子,为了你的地位,为成全夫家和丈夫,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当成棋子随意舍弃!
哈哈哈!我葛氏再恶毒,也做不出你这等道貌岸然、心机深沉之事!你才是真正的恶鬼!比我还毒!”
在一片混乱和绝望中,程少商的目光转向了状若癫狂的葛氏,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程二夫人,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如此虐待少商?”
葛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看向程少商,眼中爆发出积压了半辈子的怨毒与不甘,她几乎是嘶吼出来: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原本应该嫁给婿伯的人是我!原本程家名正言顺的主母应该是我,和婿伯一起上阵杀敌的人是我!
萧元漪!都是你!是你这个二婚头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凭什么?!你一个二嫁之人凭什么能嫁给程始?凭什么能当将军夫人?
而我!我葛家嫡女!黄花大闺女!却只能嫁给程家唯一的残废!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她说着,怨毒的目光狠狠剜向不知何时也来到院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稳的程承。葛氏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里满是绝望和不甘。
所有人都被葛氏这石破天惊的怨恨惊呆了。程始和萧元漪脸色难看至极。
程老夫人更是气得跳脚,指着葛氏破口大骂:“贱妇!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儿子!我儿子……”
“大郎,你居然还觊觎大郎,当年你明明就看不上我程家,也从未看上过大郎,大郎也从未钟情过你,他钟情的一直都是萧元漪,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想当年萧元漪头回家人,大郎就唱着歌跟了一路,乡里谁人不知?你这个无知蠢妇,我这些年竟然被你骗了过去……”
程少商却轻轻抬手,无形的力量让程老夫人即将喷涌而出的咒骂卡在了喉咙里。程少商看向哭得撕心裂肺的葛氏,声音带着一丝悲悯的嘲讽:“凭什么啊?是啊,葛氏,你凭什么呢?”
她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仿佛隐形人般的程承,“是因为那个男人懦弱吗?在这个天然以男子为尊的时代,你真的觉得,就凭你那几句打骂,你那点控制他用度的手段,就能真正控制他、主宰他的意志,让他成为你发泄怨恨的傀儡?”
葛氏猛地抬头,顺着程少商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个她骂了半辈子“废物”、“窝囊废”的丈夫程承。
程承此刻脸色灰败,身体摇摇欲坠,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程少商唇角的嘲讽更深了:“作为家里唯一个男子,你觉得他真的不知道我被虐待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程承身上。
程承感觉那条残废的腿钻心地疼,比他这些年承受的任何痛苦都要剧烈。
他本是听到那悠扬空灵的琴声,难得地生出一丝好奇,才拖着病体过来,想看看是谁在弹奏。没想到,却一头撞进了这地狱般的修罗场。
面对侄女那清泠泠、仿佛能看透他所有卑劣心思的目光,面对妻子葛氏怨毒的眼神,面对兄嫂震惊的注视,面对母亲迷茫的眼神……程承只觉得多年来用懦弱和沉默筑起的龟壳,被瞬间击得粉碎!
一股积压了十几年、混合着屈辱、恐惧、自私和卑劣的郁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在程少商那洞悉一切的注视下,程承放弃了挣扎,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扭曲表情,声音嘶哑地吼道:
“知道又如何?内宅之事非我所管!而且……而且葛氏无知粗鄙,性情暴戾!这些折磨……这些折磨二叔不是也一样受着?你一个小孩子,葛氏又是长辈,她虐待你,我怎能管?我怎么敢管?”
他喘着粗气,眼神疯狂闪烁,仿佛在为自己的卑劣寻找借口。
“管了……我们两个都会被她变本加厉地折磨!不管……不管只是你一个小丫头受折磨!……我……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她的打骂!受够了她的羞辱!受够了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自私:
“而且……而且自从有了你!葛氏就不怎么折磨我了!她把所有的恶毒都发泄到你身上了!我知道这样很卑劣!我知道看着你受苦我像个懦夫!
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庆幸!庆幸有你这个替死鬼!庆幸有你吸引了葛氏全部的心神!让我……让我能喘口气!让我能躲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免了很多折磨!”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小院。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震惊、鄙夷、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承。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懦弱不堪、仿佛受尽欺凌的程二老爷,原来……他的骨头里浸透的是如此的自私与卑劣!他不仅懦弱,更是主动牺牲了无辜的侄女,换取自己片刻的喘息!
程始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神由震惊转为彻底的失望和厌恶,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萧元漪只觉得浑身发冷,看着这一屋子扭曲的人性,再看看那个站在风暴中心、仿佛一切丑恶照妖镜般的“女儿”,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将她彻底淹没。
程少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由她一手促成的、彻底崩坏的“家庭伦理剧”,碧绿的琴弦在她指尖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程家这看似“家和”的表象,终于露出了内里早已腐烂发臭、爬满蛆虫的真相。每一个自诩无辜或无奈的人,都被剥下了伪装,露出了最不堪的本相。
这场审判,远未结束。人心的地狱,才刚刚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