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壮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猪,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村民们的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有嘲笑,有鄙夷,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那些没骨气的娘们和后生仔,以及老娘,全部已经拍拍屁股站起来了,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成了全场的笑话!
雪地里的寒气,不要钱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他咬着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躺在这里,李默真敢不管。
那炷香,青烟袅袅,已经烧掉了将近一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上敲鼓。
“还躺着呢?”一个村民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大壮,你这是想当咱们小河村的开年第一景啊?‘壮汉卧雪求房契’,说出去多有面子。”
“哈哈哈,我看行!话说哪里是什么壮汉啊?!分明是怂货,软蛋,到时候咱们村评先进,都得给你投一票,评个‘最坚韧无赖奖’!”
村民们的哄笑声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张大壮的脸上。
他的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么多人当面羞辱。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跟冻得快没知觉的后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默依旧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越是这样,张大壮心里就越是发毛。
这种感觉,比对方指着他鼻子骂还要难受。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无视,仿佛他张大壮在他眼里,跟地上一块石头,一坨狗屎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香,又短了一截。
张大壮的心理防线,在村民的嘲笑和李默的漠视下,终于开始崩塌。
他想到了李默刚才的话,想到了那冰冷的棺材,想到了县公安局森严的大门。
他怕了。
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娘的!不算了!老子今天认栽!”他指着李默,嘴上还想放几句狠话挽回点面子,“小子,你别得意!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转身就想拉着自己的老娘和婆娘们开溜。
然而,李默却在他转身的瞬间,开口了。
“站住。”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张大壮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僵硬地转过身,强撑着问道:“还.....还有什么事?”
李默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道歉。”
“什么?”张大壮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给我弟妹道歉!”李默的目光扫过李雪和李铁,他们刚才被这群人指着鼻子骂“小崽子”,李雪更是被气得眼眶通红,“还有,给被你们惊扰的乡亲们,道歉!”
“凭什么!”张大壮的牛脾气又上来了,“我们是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道歉的道理!”
“长辈?”李默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周围的空气更冷了几分,“倚老卖老,撒泼耍赖,敲诈勒索,也配叫长辈?在我这里只分两种人,朋友和敌人。
你们,连做我敌人的资格都不够!”
“你.....”张大壮气得满脸通红。
“我数三声。”李默竖起一根手指,“一。”
他没有给张大壮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张大壮看着李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
那是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个不字,今天绝对不可能完整地走出小河村。
“二。”
李默的第二根手指竖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能感觉到,李默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之前他只是冷,现在他的冷里带上了锋芒。
小河村的村民们,骨子里都带着一股朴素的江湖义气。
李默是他们村的骄傲,是他们眼里的英雄。
张家人跑来欺负李默的弟妹,就是打他们全村人的脸。
刚才他们只是看热闹,现在不少壮汉已经悄悄地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和锄头把,眼神不善地盯着张大壮那伙人。
只要李默一声令下,他们不介意帮张家人松松筋骨。
张大壮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那些村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是变成了同仇敌忾的愤怒。
他知道今天要是再犟下去,恐怕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
就在李默即将数出三的时候,张大壮终于怂了。
他猛地一弯腰,对着李雪和李铁,含糊不清地喊道:“对不住了!”
然后,他又转向周围的村民,几乎是吼着说:“各位乡亲,打扰了!”
那尖嘴猴腮的老婆子和她那群儿媳妇,也吓得不轻,跟着张大壮有样学样,低着头胡乱地道了歉。
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滚。”
李默只说了一个字。
张大壮如蒙大赦,拉起自己的老娘,招呼着那群婆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口跑去。
那狼狈的样子,引得村民们一阵哄笑。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那炷插在雪里的香,还剩下最后小半截,青烟在寒风中摇曳,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行了,都散了吧,大冷天的。”村长李大山走过来,对着村民们挥挥手。
村民们跟李默打了声招呼,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只是他们今天看李默的眼神,除了敬佩,又多了一层深深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本事,有胸襟,更有手腕,有煞气!
能为善,亦能镇恶。
李家大院门口,终于恢复了清静。
李雪走过来,看着那截没烧完的香,小声说道:“大哥,你好厉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刚才被那群人气的委屈,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安全感。
李默揉了揉她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苏晚晴递过来一杯热水,轻轻放在他手里,“快暖暖手。”
她的眼神里,有关切,有心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她喜欢的男人,就该是这样,能撑起一片天,也能弹指间退敌千里。
李默握住那温热的杯子,掌心的暖意,顺着血脉流遍全身,驱散了刚才因动怒而升起的几分寒意。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张大壮那伙人灰溜溜地逃出小河村,走到村外那片小树林的时候,他们被一群人拦住了。
为首的是村里的几个年轻后生,平时跟李铁关系最好。
他们手里没拿农具,只是赤手空拳,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几位这么着急走干嘛?”一个叫索狗蛋的青年,晃着膀子拦在路中间。
张大壮心里咯噔一下,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拦路抢劫不成?”
“抢劫?瞧你说的,我们是那号人吗?”索狗蛋嘿嘿一笑,指了指张大壮的脸,“我们就是觉得你们刚才的道歉,不太诚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另一个青年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我们想帮你们诚恳一下。”
张大壮还没反应过来,索狗蛋的拳头就已经到了。
“哎哟!”
“别打了!别打脸!”
“我的老腰啊!”
小树林里,顿时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小河村的村民可以讲理,也可以不讲理。
李默哥要脸面,要风度,不能亲自动手。
但他们这些小辈,可没什么顾忌。
敢欺负到他们英雄大哥的头上,不给点教训,真当小河村没人了?!!
这场教导并没有持续太久,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
等索狗蛋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时,张大壮一伙人,个个鼻青脸肿,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躺在雪地里哼哼唧唧,比刚才在李默家门口装死的时候,可要“真诚”多了。
张大壮捂着自己被打成熊猫的眼睛,欲哭无泪。
他今天总算明白了,小河村这个地方,邪性!那个叫李默的小子,更邪性!
.....
远处的李家大院里,李铁正站在院墙边,往小树林的方向望着。
他隐隐约约能听着那边传来的惨叫声,嘴角咧开一个憨厚的笑容。
李默从他身后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马步,还没扎完。”
“哦!”李铁立刻收回目光,小跑着回到院子中央,重新扎稳了马步,神情专注。
阳光洒在院子里,给青砖黛瓦镀上了一层金边。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李囡囡正在追着大黄狗嬉闹,一切都那么安宁而美好。
仿佛刚才那场闹剧,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