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踏入深秋,大青山便像是打翻了调色盘,赤橙黄绿,层林尽染。
风一天比一天凉,吹过山谷,带着萧瑟的哨音,卷起满地落叶。
小河村的日子,也随着这季节的更替,悄然发生着变化。
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上了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和金黄的玉米。
田里的活计都已收尾,农人们得了闲,三五成群地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着旱烟,扯着闲篇,日子过得悠闲而平淡。
唯有李家的院子,总透着一股旁人无法企及的红火与忙碌。
院墙下,一排排用盐巴和香料腌制好的狼肉、野猪肉,被风干成暗红色,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引得别家的小孩总忍不住趴在墙头,一个劲儿地吸溜口水。
这片壮观的肉林,成了小河村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无声地昭示着这个家庭的富足。
李家的每个人,精气神都变了。
李雪的脸上有了肉,不再是半年前那副风一吹就要倒的瘦弱模样。
她跟着苏晚晴学认字,学算数,闲下来就帮着家里缝补浆洗,一双巧手将李默带回来的布料,变成了一件件合身的冬衣。
她的话多了,笑容也多了,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惶恐的眼睛,如今盛满了安稳和亮光。
李铁的个子蹿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宽了,越发显得沉稳。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闷葫芦,劈柴、担水、鞣制皮毛,家里的重活他都抢着干,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那张黝黑的脸上,却总是带着一股子憨厚而自豪的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能为这个家,真正地分担些什么了。
李青书这只皮猴儿,被李默看得死死的。
每天雷打不动的任务就是读书写字,苏晚晴给他启蒙,教他《三字经》,这小子竟像是开了窍,学得飞快,那股子聪明劲儿,让苏晚晴都暗暗称奇。
只是他心里那颗想跟着大哥进山当猎人的火苗,从未熄灭过,一有机会就缠着李默,磨着李铁,打听山里的一切。
最小的囡囡,更是成了全家人的心尖尖。
她穿着新袄子,像个粉雕玉琢的福娃娃,手里总也少不了糖果和点心,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整个院子。
而这一切改变的源头,李默,却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静了。
除了必要的采买和偶尔去山外围转转,查看陷阱,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白天,他会指点李铁处理皮毛的技巧,或者陪着弟妹们说笑,可一旦到了晚上,他便会将自己关在房中。
那本《锁元固阳诀》,他已经烂熟于心。
这门功法,对他而言,简直是量身定做。
他本就天生神力,气血旺盛如烘炉,寻常的功法对他来说,就像是给大江大河修了一条小水渠,根本无济于事。
而这《锁元固阳诀》,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精密的水利系统,不求开疆拓土,只求将这股磅礴的力量梳理、引导、凝聚、掌控。
功法的入门,异常艰难。那些扭曲古怪的姿势,配合着深奥的呼吸吐纳,对身体的柔韧性、力量和控制力都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可这些对李默来说,却都不是问题。
他每天深夜,都在房间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摆出各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
汗水浸透衣衫,肌肉因为极致的发力而微微颤抖,但他那双眼睛,却始终亮如寒星,充满了绝对的专注。
丹田里的那股暖流,从最初的涓涓细流,渐渐汇成了奔腾的小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那股曾经让他有时感到烦躁的、无处安放的旺盛精力,如今正温顺地在他的引导下,于四肢百骸间流转,滋养着他的每一寸筋骨。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如同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却又深不见底。
身上的煞气,被这股内敛的力量冲刷、打磨,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加厚重、更加沉稳的气势。
只是,这修炼也并非没有代价。
开篇总纲里明确写着,功法小成之前,需固守元阳,戒绝女色,否则气血外泄,前功尽弃。
于是,自打从县城回来的那天起,李默便再也没有主动踏足过苏晚晴的房间,更没有去过村东头白秋月的院子。
苏晚晴是个聪慧通透的女子,她虽然不知道李默在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李默身上正在发生着一种好的变化。
他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温柔,只是那温柔里,多了一层克制。
她没有多问只是将那份思念和牵挂藏在心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白秋月却不同。
她就像一团火,爱恨都来得直接而炽烈。
一开始,她还能忍着,以为李默是被苏晚晴那个“狐狸精”给绊住了脚。
可一连十几天,李默都未曾踏入她的院门半步,她心里的火,就从情火变成了怒火。
这天傍晚,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卧着两个金黄荷包蛋的鸡蛋面,直接杀到了李家。
“李默!你给我出来!”白秋月人还没进院,那清亮又带着一丝火气的嗓音,就先传了进来。
院子里,李家众人和苏晚晴都是一愣。
李默正在院中劈柴,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放下斧头,迎了出去。
只见白秋月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越发衬得她肤白貌美。
她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瞪着李默,眼圈却微微有些泛红,那模样,既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怎么,李大英雄是把我们小河村当成了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了?”她把手里的碗往李默身前一递,话里带刺,“还是说你这尊大神,已经瞧不上我这寡妇做的饭菜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苏晚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李雪和李铁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李默看着她那副又气又委屈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接过碗,那碗还烫手,就像这个女人的性子一样。
“最近在练个东西,不能......不能破功。”他想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解释。
“练东西?”白秋月柳眉一挑,上下打量着他,“练什么?葵花宝典啊?还得挥刀自宫不成?”
李默被她这话噎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瞎说什么呢。
总之再等几天,就几天,到时候呢,怕是你都会感到害怕。”
他的眼神很真诚,也很坚定。
白秋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的,就消了大半。
她知道,这个男人从不说谎。
他说等几天,就一定会是几天。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面,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也不多留,转身就走,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傲娇的味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默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心里暖滋滋的。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苏晚晴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很复杂,有探寻,有理解,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她羡慕白秋月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当然了,白秋月又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
不会在除了李家之外,其他人面前,和李默保持过分亲热。
除非李默开口表示愿意,不然她还是会明面上与之保持一定距离,不想坏对方名声。
李默冲苏晚晴笑了笑,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
他吃得很香,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又过了七八天,当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个大青山都染成一片银白时,李默的修炼,终于迎来了突破。
那夜他体内的暖流,终于冲破了最后一处关隘,汇聚成河,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大周天循环。
他只觉浑身一震,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酥麻的畅快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锁元固阳诀》,第一层,功成!
他长身而起,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涌了进来,却让他感觉无比的舒爽。
他看着窗外那白茫茫的天地,深吸一口气,双拳缓缓握紧。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并未增加多少,但那种掌控感,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仿佛那股洪荒之力,终于被他彻底驯服,成了他身体最忠实的奴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斋戒的日子,结束了。
不过先去谁那里呢?
这似乎成了一个甜蜜,又有些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