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部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那节奏不快，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他才抬眼看向张浩：“小张啊，这个方案不行。”
张浩心里早有预料，面上不动声色。
江部长继续道：“这样吧，1.5个亿先给你，剩下的1.6个亿，我们两年之内结清。你看怎么样？”
张浩刚要摇头，江部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阻止：“你先别急着拒绝。军工单位的情况复杂，不是你想介入就能介入的，这里面的规矩和风险，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张浩点了点头：“江部长，这点我明白，军工单位我可以不沾边。但沪城船厂是地方企业，我们怎么就不能占点股份？”
这话问得江部长一时语塞，他盯着张浩看了片刻，叹了口气：“小子，我也不跟你弯弯绕了。1.5个亿现在就能给你。沪城船厂那边，你要是想占股份，就得按规矩来——拿钱入股。”
“钱我一分不会再拿。”
张浩语气坚定，“因为你们还欠着我们的研发经费。想要技术，就得按之前谈的来，该给的钱不能少。不然的话，我们鄂省自己在沪城建厂，一样能把事情办成。”
江部长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一阵发疼。
他纵横多年，什么样的硬仗没打过，却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小张啊，做人不能像你这样。”
江部长放缓了语气，“得委婉点，凡事不能硬刚。咱们都是自己同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江部长，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
张浩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谈不到同志情谊，大家都是为各自的领域争取利益。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哎——”江部长彻底没了脾气，摆了摆手，“行行行，就按你说的，沪城船厂给你10%的股份。1.5个亿马上到账，剩下的钱，三年之内还清。怎么样？”
“可以。”张浩立刻接话，“那咱们现在就签合同吧。”
江部长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却终究化作一声无奈的冷哼。
事已至此，再争下去也没意义，这小子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怕是再磨下去也讨不到好。
“周主任，”
江部长扬声喊道，“把法务的人叫来，准备签合同。”
周主任连忙应声出去，会议室里总算暂时安静下来。
张浩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清楚——这场博弈，他们鄂省，赢了。
有周主任从中协调，后续事宜推进得异常顺利。
张浩当场拨通了省里的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消息——1.5亿已经到账。
这年代国家大力推行银行转账，效率高得很，一笔巨款眨眼间就落了地。
安排妥帖资金的事，张浩找到还在和技术人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谷教授，叮嘱他后续和船厂对接技术细节，又打电话回鄂省，让财务团队尽快赶来沪城，与船厂的人对接后续流程。
一旁的李主任看着这一切，脸上愁云不散，却也只能认命。
在军方大佬和江部长这样的层级面前，他们沪城船厂这点分量，确实不够看。
张浩没再多待，会议室里那几位的眼神，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想把他生吞活剥。
倒是周主任送他到门口时，特意提了句：“小张，准备下汇报稿，这边后续需要你把情况详细说说。”
“明白。”张浩点头应下，“今天主要是敲定技术转让的事，资料我明天准备齐全，再过来一趟。”
周主任笑着摆了摆手：“你别多想，我就是干这个的，帮你把相关人员凑齐罢了。”他语气亲和，倒真有几分大家长般的周到。
张浩谢过周主任，转身离开了办公楼。
身后的会议室里，谷教授还在借着周主任找来的小黑板，和几位技术专家对着图纸推演参数，讨论声隔着窗户都能隐约听见。
张浩无奈地笑了笑——搞技术的人一旦聊起专业，眼里就再容不下别的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正把云层染成金红色。
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接下来，就得看技术落地和后续的产业布局了。鄂省的担子，还得他一步步扛起来。
他走出办公厅，周主任早已安排好一辆轿车等着，说是方便他办事。
他心里也明白，各省在京城设办事处的缘由——这地方办事，沟通接待确实少不了，有个固定落脚点总归方便些。
只可惜他们来得仓促，眼下还只能临时将就。
他一时没别的去处，岳母这时候该在单位上班，便开着车往雪茹丝绸店去了。
店里生意看着一般，如今已由街道接手管理，他没多留意前厅，径直绕到后面的住处。敲了半天门，里头毫无动静，想来小兰是回自己家了。
调转车头，他又去了那间熟悉的小酒馆。
正门关着，他绕到侧面的小门，刚敲了几下，门就“吱呀”开了。
“嚯，这不是大忙人吗？”
徐慧珍叉着腰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打趣的笑，“快请进，快请进！”她扬声朝里喊，“静理！静理！看看谁来了！”
张浩提着刚买的两包点心进门，就见一个半大的丫头蹦蹦跳跳跑过来，正是徐静理。
“干爹！你咋回来了？”小丫头眼睛亮闪闪的，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上面有事叫我回来，能不来吗？”张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得急，没带啥，这是刚在街边买的。”
“来就来呗，还买啥东西。”
徐慧珍嗔怪着，却还是招呼他坐下，“静理，快给你干爹倒水。”
看着徐静理端着水杯忙前忙后的样子，张浩会心一笑——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他扫了眼屋里，还坐着两个面生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慧珍，老蔡呢？”他问道。
“嗨，他去牛郎山给老伙计们敬酒了，不在店里。”徐慧珍叹了口气，“今儿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张浩本想在这儿蹭顿饭，一听老蔡不在，看着满屋子女眷，倒有些拘谨起来。
他跟徐慧珍简单聊了几句近况，又嘱咐了徐静理几句学业，便起身告辞。
“不再坐会儿？晚饭就在这儿吃呗。”徐慧珍挽留道。
“不了，还有事等着处理，改天再来叨扰。”
张浩摆了摆手，笑着推门出去。徐慧珍和徐静理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车，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