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警报熄灭了,红光消散了,空间豁口弥合了。只有应急光源洒下惨淡的白,照亮避难所内如同风暴过后的狼藉。
合金地面龟裂,操作台碎片四溅,墙壁上残留着能量灼烧的焦痕和诡异的冰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渊的冰冷秽恶。
林枫面朝下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身下是一滩尚未凝固的鲜血。他的身体微微抽搐,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几乎散架的骨骼和破裂的内脏,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那强行灌入的“知识洪流”和药力仍在体内疯狂冲撞,与入侵的黑暗能量殊死搏斗,将他的身体变成了惨烈的战场。
零的光影在主操作台上艰难地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模糊黯淡,声音带着严重的杂音和断续:
“威胁……暂时……解除……” “系统损伤……67%……能源储备……11%……” “启动……紧急维修协议……优先维持……维生系统……” “扫描……幸存者……”
几束微弱的扫描光线从穹顶落下,掠过林枫和苏婉。
“林枫……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未知能量侵蚀……精神力量透支……” “苏婉……生命体征平稳……体表轻微擦伤……检测到……高位阶精神烙印……性质:深渊污染……正在分析……”
机械臂艰难地从破损的医疗平台残骸中伸出,试图够到林枫,却因为自身损坏而动作歪斜无力。
就在林枫的意识即将彻底被剧痛和黑暗吞噬时,他中指上的黑色指环,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冰凉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凭借那一点尖锐的痛楚和指环传来的助力,疯狂地催动起那新生的、正在与黑暗能量和混乱药力搏杀的力量!
“呃……啊!!!”
他发出一声沙哑痛苦的嘶吼,竟然用折断的手臂硬生生撑起身体,翻了过来,仰面朝天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穹顶惨白的光晕。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苏婉的方向。女孩依旧昏迷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眉心那个淡淡的阴影印记若隐若现,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深渊的污染……
必须……做点什么……
他尝试调动精神力,却发现脑海如同被亿万根针扎般剧痛,那强行烙印进来的“知识”碎片正在疯狂撕扯他的意识。
不行……力量不够……控制不住……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主操作台方向——那个虽然破损严重,但核心似乎还在运转的黑盒全息投影!
“零……”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引导……我……连接……‘钥’……”
模糊的光影闪烁了一下:“建议……拒绝……你的状态……极不稳定……强行连接……风险……”
“执行!!!”林枫几乎是用意志吼出了这两个字,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
零沉默了一瞬。
“……指令确认。开放最低限度……连接通道……”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透明的能量丝线,从操作台核心射出,轻轻连接到了林枫的额头。
就在连接建立的刹那——
嗡!!!
林枫只觉得整个灵魂都被猛地拽入了一个狂暴的漩涡!
眼前不再是避难所,而是无数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信息洪流!那是黑盒之前与深渊对抗时记录下的残影,是空间撕裂时的法则碎片,是那恐怖存在的冰冷意志残留……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钥”本身那浩瀚、古老、此刻却同样有些紊乱的庞大力量!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将自己那微弱的新生力量和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导入这狂暴的漩涡,并非为了掌控,而是……引导!
引导着“钥”那庞大却无主的力量,配合着体内残存的药力,以及指环的稳定效果,优先去镇压和驱散侵入苏婉眉心的那道深渊污染!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他自身难保,却还要分心他顾,一旦控制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苏婉,他自己立刻就会被“钥”的力量反噬撑爆,或者被那深渊污染顺藤摸瓜侵蚀!
但他别无选择!
操作台上,代表苏婉生命体征的光屏剧烈波动起来!那代表深渊污染的阴影印记数据疯狂跳窜,与一股涌入的、温和却浩瀚的力量(黑盒之力)以及另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林枫的精神引导)激烈交锋!
林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中再次渗出鲜血,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和青黑色纹路,那是力量失控和深渊能量反噬的征兆。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意志力,死死维持着那细微的引导通道。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
苏婉眉心的那个阴影印记,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轻响,骤然黯淡下去,最终彻底隐没不见!
她嘤咛一声,虽然仍未苏醒,但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污染印记……已暂时压制……进入潜伏期……无法根除……”零的汇报声响起。
林枫听到这句话,那紧绷到极致的意志瞬间松弛下来。
引导通道中断。
他再次重重向后倒去,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
最后的感觉,是几支终于修复好的机械臂,伸出冰冷的针头,将高浓度营养液和镇痛剂注入他的血管,并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他那些触目惊心的外伤。
零的光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启动深度修复程序……调用最后储备能源……” “希望……渺茫……但……符合‘守护者’协议……”
避难所内,只剩下机械臂工作的轻微嗡鸣,以及两个重伤者微弱的呼吸声。
残躯虽破,续火未熄。
只是那沉入苏婉意识深处的阴影,以及林枫体内那危险的知识与力量,都已成为埋藏的隐患,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时机。
遥远的未知深处,那双猩红的巨眼似乎再次缓缓睁开,漠然地“注视”着这个方向,闪过一丝玩味和……期待。
狩猎,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