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是拿出来了，吕文也倒了一杯放在了茶几上。
但他没有喝，只是盯着眼前的牛奶发呆。
一开始，灭霸并没有觉得吕文的表演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在几分钟之后，他突然发现，吕文好像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说坐着不动，谁都能做到，但让灭霸惊讶的是，吕文的瞳孔居然没有因为光线变化而收缩，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非常低，这几分钟，吕文貌似只眨了几次眼，三次？还是四次？
灭霸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特么还是人吗？要知道正常人一分钟至少要眨15-20次眼，吕文这是在干什么？
更让灭霸惊讶的是，科恩兄弟居然就任由吕文这么演下去，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科恩兄弟每天都会把当天要拍摄戏份的故事板拿出来，所有演员都可以看，灭霸自然也看了，原本的故事板里，可没有这一段。
科恩兄弟让吕文加戏也就算了，让他加了四五分钟？
这合理吗？
这就是灭霸不了解安东的人设了，吕文这种自我剥离式的表演，正是科恩兄弟想要的，越不像人，越好……
而且在科恩兄弟看来，吕文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牛奶绝对是神来之笔，要知道，杀手和牛奶，简直就是绝配！
只是科恩兄弟一开始没想着要把牛奶加入进去，主要是安东身上的特质已经很多，很明显了，再加一个牛奶，他们怕吕文演乱了。
现在吕文主动把牛奶拿了出来，科恩兄弟自然高兴了，尤其是伊桑，他特别想问问吕文是怎么想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吕文还没演完呢。
又沉默了一分多钟，吕文才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呜咽声，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莫斯家。
由始至终，吕文都没有喝一口牛奶……
“cUt！”
乔尔喊了咔，伊桑已经忍不住拉住了吕文，一脸兴奋地问道，“你也喜欢库布里克？”
吕文乐了，“准确地说，是希区柯克的《深闺疑云》。”
“嘿！”伊桑拍了一下巴掌，“我就知道！”
乔尔也微笑着看向吕文，“吕，你真是给了我们太多惊喜！幸亏当时我们没有拒绝罗杰的提议。”
罗杰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不同意让一个中国人演安东……
灭霸听得一头雾水，库布里克和希区柯克他都知道，可为什么是《深闺疑云》？那电影里面也没有变态杀手啊？
如果和变态杀手相关，不是应该看《发条橙》吗？再说了，和牛奶有什么关系？《发条橙》里不是古典音乐吗？
古典音乐才是杀手的标配！
其实灭霸这个想法一点毛病都没有，《发条橙》里面的变态杀手阿历克斯就喜欢听贝多芬交响曲。
还有《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黑警，听的也是贝多芬，《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就换成了《哥德堡变奏曲》。
反正都是古典音乐，至于《深闺疑云》……灭霸想来想去只能想起来凶手是用牛奶下毒，可这个也和杀手有关？总不能杀人犯都算杀手吧？
其实就是灭霸看电影不太认真，其实《发条橙》里面也有牛奶，还消耗了不少。
主要是库布里克坚持每一个镜头里面的牛奶都要保持新鲜，但摄影棚里的大灯很容易让牛奶凝固，所以工作人员只能每小时换一次牛奶……
这么做不是为了保证不穿帮，库布里克的电影，都有一个特征，就是他会故意穿帮，比如在《发条橙》中，不同的镜头，要么是改变桌子上盘子的位置，要么是改变杯子里葡萄酒的容量，反正每个镜头都不一样。
按照库布里克的说法，这么做是为了让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感到迷惑……
希区柯克也非常喜欢牛奶，最典型的电影，就是刚才吕文提到的《深闺疑云》，里面那个小白脸给富家千金下毒的时候，用的就是牛奶。
为了让牛奶看起来更白、更亮，希区柯克选择在杯子里放了一枚灯泡，灯泡亮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反差……
没错，让牛奶和坏人融合，就是为了营造一种反差感。
牛奶常被符号化为纯真、健康甚至童年的象征，因为婴儿要喝奶，属于一种象征符号，或者刻板印象。
当牛奶和暴力行为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形成一种极其强烈的道德割裂感，暗示角色扭曲的价值观或心理病态。
反过来说，如果一个成年人对牛奶产生了依赖，也可以是心理退行，用在安东身上，就是在暗示安东儿时的情感缺失，才导致了成年之后的暴力代偿。
现在能理解乔尔和伊桑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吧？
因为吕文总是能和他们想到一起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用牛奶，不用古典音乐，何尝不是一种反预期呢？
就连专业演员灭霸，都没看出吕文拿牛奶的作用，大部分观众就更不知道原因了，他们只知道，画面看起来很诡异，会产生思考，这就足够了……
说老实话，灭霸并不能理解科恩兄弟的激动，甚至在看完吕文和一个大妈的对手戏之后，他依然坚持这一点。
依然认为自己来演安东，会比吕文更好，起码更具冲击力和视觉效果！
但灭霸不知道，科恩兄弟并不需要什么视觉效果和冲击力，《老无所依》也不是一部商业片……
灭霸提到的大妈那场戏，就是电影中安东放过的第二个陌生人。
这场戏不到40秒，台词也不超过十句，吕文一直在平淡地重复，“莫斯在哪里工作？”
大妈也一直在重复，“我不能透露住户的资料。”
但她的语气就非常不平淡了，而且越来越不耐烦，甚至还想骂吕文一句。
不过吕文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干掉这个大妈，而是转身离开了，他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他也欣赏同样讲原则的大妈。
吕文还有其他方式找到莫斯，别忘了，他手里还有一张莫斯的电话费账单呢。
“cUt！”乔尔喊了咔，拍了拍吕文的肩膀，“好好休息几天，接下来给你放假。”
这段时间，科恩兄弟一直在拍吕文的戏份，主要是因为其他演员还没到位，现在灭霸来了，老汤米也练好了骑马，可以让吕文稍微休息一下了。
吕文本来准备去领略一下新墨西哥州的景色，没想到接到了丽莎的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