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崖的风裹着浓重的铁锈味,像无数细碎的刀片刮在脸上,生疼。林风踩着崖间凝结的碎冰稳步前行,灵犀剑的剑穗紧紧缠在手腕上,穗子末端的银铃被狂风卷得不住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却始终盖不住从崖底传来的幽幽呜咽——那声音似有无数冤魂在暗处低泣,听得人骨头缝里都泛起寒意。
“再往前去,就是‘无回渊’的入口了。”君无痕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凝重,他右手牢牢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方才在崖边看到的那些散落白骨,绝非野兽啃噬所致,倒像是被人生生捏碎了骨头,死状极惨。”
林风低头瞥了眼脚下的冰面,冰层之下隐约能看见蜷曲的影子,轮廓与人形极为相似,仿佛是被瞬间冻住的躯体。他往手心哈了口热气,白色的雾气刚冒出来就被呼啸的狂风卷走,消散无踪:“叶灵的机关鸟传信说,血莲就生长在渊底的冰火泉中。可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怎么看都像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崖间格外刺耳。林风猛地回头,只见君无痕脚边的冰面裂开一道细缝,缝中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顺着冰面的纹路蜿蜒爬行,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小心!”君无痕一把拽住林风的胳膊往后急跳,两人刚在数步外站稳,刚才所站的地方便“轰隆”一声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里飘出的腥气浓烈得几乎让人作呕。
“是‘蚀骨瘴’。”叶灵的声音从林风腰间的机关盒里传来,带着些许电流的滋滋声——她先前放出的机关鸟刚飞进洞口探查,此刻传回的画面正剧烈抖动,“瘴气里混杂着尸煞,一旦碰到活物就会往骨头缝里钻,刚才那些白骨,想必就是这么被蚀空的。”
林风伸手摸出腰间的清心符,指尖灵力微微催动,符纸瞬间在风中燃成灰烬,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却只挡住了片刻的瘴气,便被那黑色的雾气重新吞噬。他皱起眉头:“普通符咒根本起不了作用,得用‘离火’来烧。”
“我来。”君无痕解下背上的竹筒,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火折子。那火折子不知浸了什么药物,点燃时冒出的并非寻常红焰,而是幽冷的青蓝色火苗,凑近洞口时,那些汹涌的瘴气像是被烫到的蛇般急剧往后缩。“这离火是用玄铁粉末混合凤凰胆炼制而成,至少能燃烧三个时辰。”
三人借着离火的青蓝光芒往洞口下探,洞壁上布满了深深的抓痕,深得足以塞进拳头,显然是曾经有人在此挣扎过。叶灵的机关鸟在前方低空探路,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机关盒屏幕上的画面瞬间被一片血色覆盖——一只长满倒刺的利爪猛地拍来,将机关鸟碾得粉碎。
“是‘冰尸’!”君无痕反应极快,挥剑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将扑来的黑影劈成两半。那东西碎裂时并未流血,掉在地上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那股恶臭直冲脑门。“这些是被瘴气侵蚀了心智的修士所化,惧怕火焰,更怕人血。”
林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三粒暗红色的药丸:“这是临走前苍玄长老给的‘血魄丹’,含在嘴里,能让周身散发出的血腥味暂时盖过活人的气息,或许能避开这些冰尸。”
药丸刚含进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便在舌尖蔓延开来,林风只觉四肢百骸都涌上一股暖意。再看洞壁上的抓痕,果然不再渗出鲜血,连周围的瘴气都淡了些许。
往下走了约莫百来级台阶,前方突然透出一片光亮。那并非离火的光芒,而是一种透着诡异的粉色,仿佛有无数朵花在暗中发光。林风眯起眼睛仔细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竟是一片血莲,生长在下方的冰火泉中,花瓣红得像刚泼上去的鲜血,而花心却泛着冰冷的幽蓝。泉边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掐着古怪的法诀,泉中的血莲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每晃一下,周围潜伏的冰尸就躁动一分。
“是‘血莲教’的妖人!”叶灵的声音从机关盒里传来,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怒意,“他们惯用活人精血浇灌血莲,等花开满九朵,就能炼制出‘蚀心丹’,服食后能暂时提升百年修为,可代价却是变成没有心智的活尸!”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他笑起来时,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相互摩擦,刺耳难听:“早就听闻林风小友要来,没想到还带了这么多‘养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他缓缓抬起手,泉中的血莲突然齐齐炸开,无数花瓣碎片像锋利的刀子般射了过来。
君无痕挥剑格挡,剑气与花瓣碎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震得他虎口发麻:“这花瓣里裹了尸煞,碰不得!”
林风迅速祭出灵犀剑,剑身上的“婉”字骤然亮起,他记得母亲曾说过,这柄剑能斩一切阴邪之物。果然,剑光扫过之处,那些飞射的花瓣碎片瞬间化成袅袅黑烟,消散无踪。“叶灵,用‘惊蛰雷’!”
叶灵早有准备,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鼓,敲响时发出的并非寻常鼓声,而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周围的冰尸被雷声震得东倒西歪,动作迟滞了许多,可那黑袍人却纹丝不动,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往泉中倒了些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泉水立刻剧烈冒泡,血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转眼间便爬满了半个洞壁,根须在黑暗中蠕动,如同无数条毒蛇。
“他在催花!”林风立刻察觉到不对,那些血莲的根须正悄无声息地往他们脚下钻,坚硬的冰面都被顶得裂开了缝隙。“君无痕,烧断这些根须!叶灵,炸掉泉眼!”
君无痕的离火往根须上扫去,青蓝色的火苗烧得噼啪作响,可那些根须却像是烧不尽一般,断了之后立刻又长出新的,愈发汹涌。叶灵摸出三枚霹雳弹,咬开引线便往泉中扔去,爆炸声震得洞顶簌簌掉冰渣,泉眼倒是被炸得堵住了,可那些血莲没了水源,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疯狂地往三人身上缠绕过来。
“糟了,这花是靠尸煞存活,根本不靠水!”林风的脚踝被根须紧紧缠住,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肉往骨头里钻,他猛地咬碎嘴里的血魄丹,将满口精血喷在灵犀剑上,“只能用精血来破了!”
剑光瞬间染上血色,凌厉地斩向黑袍人,对方竟不躲不闪,反而发出一阵狂笑:“来得好!”他脸上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露出一张布满血丝的脸——赫然是苍玄长老!
“怎么会是你?”林风的剑猛地停在半空,满心的震惊让他动作一滞,那些根须趁机缠上他的手腕,勒得生疼。
苍玄长老,不,此刻应称他为血莲教的妖人,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狞笑道:“那老东西早就被我夺舍了,不然你以为,‘血魄丹’和‘离火’是怎么来的?要不是你这特殊灵根能催开血莲最后一朵,我才懒得跟你们演这出戏!”
他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硬生生将那张属于苍玄长老的脸皮撕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年轻却无比狰狞的脸——竟是玄灭!那个被封印在葬仙渊的老怪物,竟然借着夺舍之术逃了出来!
“现在,把你的灵根交出来吧。”玄灭的手瞬间变成尖利的利爪,猛地抓向林风的胸口,“有了你的特殊灵根,我就能彻底摆脱封印的束缚,到时候整个九霄大陆,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
林风的剑被根须死死缠住,动弹不得,眼看那利爪就要抓到胸口,突然听见叶灵急促的喊声:“看脚底下!”
林风低头一看,只见冰面下突然钻出无数细密的机关针,是叶灵刚才趁乱埋下的。玄灭的脚被机关针扎得冒出黑烟,疼得发出一声嘶吼,利爪的动作顿了顿。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君无痕的离火如灵蛇般缠上了玄灭的袖子,叶灵扔出的最后一枚霹雳弹精准地砸在血莲的花心。
“轰——”
花心炸开的瞬间,所有血莲像是失去了支撑,迅速开始枯萎,缠绕在三人身上的根须也随之松开。玄灭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身体在熊熊火光中一点点融化,最后只留下一块暗金色的令牌,掉落在冰火泉中,与那最后一朵尚未开完的血莲一起,被迅速冻结成冰。
林风脱力地瘫坐在地上,胸口仍在发闷,刚才的凶险让他心有余悸。叶灵快步跑过来给他解开残留的根须,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机关鸟……彻底没了……”
君无痕将离火小心地收进竹筒,脸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安慰道:“没事,等出去了,我再给你做一只,比这个更精巧,飞得更远。”
林风捡起那块冻着血莲的冰块,冰中的令牌上隐约能看到一个“苏”字。他突然想起母亲札记里的一句话:“血莲开处,旧怨必偿。”
崖底的风还在呼呼地吹,只是不知为何,似乎没那么冷了。冰火泉里的水开始汩汩冒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泉底钻出来。林风握紧手中的灵犀剑,盯着那不断翻滚的水面,心中清楚,这一切还未结束——玄灭虽死,可他提到的“灵根”秘密,还有这令牌背后牵扯出的苏家,都藏着更深的谜团,等着他们去解开。
君无痕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叶灵则把一个新做好的机关哨塞到他手里。林风抬头冲他们笑了笑,将那块冰小心地揣进怀里,冰的寒意透过衣襟传来,却让他觉得心里更加清明。
“走吧,”他站起身,灵犀剑穗的银铃在风中又开始轻轻作响,“上面的人还等着我们报平安呢。”
三人相互扶持着往上走,谁都没有注意到,冰火泉底的暗流中,一片极小的血莲花瓣正随着水流悄然漂浮,最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林风的靴底,藏起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