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第三响撞碎晨雾时,陈默握笔的指节微微发紧。
抄经房的檀木窗半敞着,墨香混着松烟味钻进鼻腔。
他表面誊抄的《太祖实录》已写到\"开疆三十六年春,帝猎于终南山\",笔锋却在\"猎\"字最后一捺处顿住——压在纸页下的血玉密钥正发烫,符文中的暗纹随着他运转\"天机推演术\"缓缓浮现。
\"系统,解析进度。\"陈默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识海深处传来机械音:【血玉密钥含皇室加密符文,需消耗300点签到积分解锁】。
他指尖在案下掐了个诀,积分栏数字应声暴跌,掌心里的血玉突然泛起幽蓝光晕。
墨迹未干的纸页上,暗纹开始流动。
陈默瞳孔微缩——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玉玺改动痕迹,而是先帝手书的密诏!
\"朕以亲子为祭,封双龙于南北,愿后世勿启终焉之门......\"
笔杆\"咔\"地折断在掌心。
陈默喉结滚动,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在宣纸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盯着密诏里\"亲子\"二字,耳中嗡嗡作响——三年前他被马车撞入护城河水时,救他的老渔夫曾说他颈后有玄鸟胎记;昨夜血玉贴胸时,玄鸟烙印灼烧的痛感,与密诏里\"封双龙\"的\"双\"字重叠成影。
\"陈郎?\"
门轴轻响惊得他抬眼。
柳如烟提着食盒站在门口,月白纱裙沾了晨露,发间银步摇晃出细碎光。
她扫过他掌心的血,眼尾微挑:\"又在玩什么伤身的术法?\"
陈默抽了张草纸擦手,将血玉塞进袖中:\"褚元庆那边如何?\"
柳如烟将食盒推到他面前,掀开盖子,桂花糕的甜香混着冷硬的消息飘出来:\"三稿《忏悔录》都烧了。\"她指尖点着案头炭盆里的灰烬,\"第一稿说影侍持刀相胁,第二稿改成自己醉酒误盖,第三稿......\"她突然笑了,\"他写着写着把笔戳进纸里,墨迹溅得满案都是,最后抱着砚台哭,说'他们要我下地狱'。\"
陈默捏起块桂花糕,指腹碾过糕面的糖霜:\"他不怕死。\"糖粒簌簌落在宣纸上,\"他怕的是死后那些被他陷害的冤魂,堵在鬼门关外扯他的舌头。\"他抬眼时眸色如刀,\"老秦那边安排好了?\"
\"亥时三刻,后巷墙根。\"柳如烟拢了拢衣袖,袖中露出半截银链,\"我让影阁的眼线盯着,那老匹夫听见'当年我也在场'时,茶盏砸在窗台上,碎瓷片扎进手背都没知觉。\"
陈默扯了扯嘴角。
他想起老秦昨晚蹲在柴房里擦酒坛的模样——疯癫老仆突然收敛了傻笑,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冷光:\"当年我在御书房当值,看着那狗东西按住小皇子的手盖印......\"
此刻,褚元庆的宅后巷正飘着酸腐的酒气。
老秦裹着破棉袄蹲在墙根,酒坛在青石板上磕出钝响。
他仰头灌了口劣酒,喉结滚动时声音突然清亮:\"钥匙不能流血......你说你是清白的?
当年他们按住小皇子的手,你举着玉玺往诏书上盖,血滴子就悬在梁上,滴——答——\"
窗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褚元庆踉跄着撞翻案几,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漫过他刚烧到一半的纸灰。
他扑到窗边,指甲抠进窗框里,盯着墙根那个佝偻的背影:\"你......你是谁?\"
老秦又灌了口酒,醉醺醺地哼起小调:\"龙生九子不成龙,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拎着酒坛摇摇晃晃走远,脚步声混着更夫的梆子声,消失在巷口的黑暗里。
褚元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被他埋在记忆最深处的夜晚突然清晰起来——十六年前冬夜,他被带进御书房,暖阁里飘着血腥味,龙案后躺着浑身是血的小皇子,而他颤抖的手,正按住那孩子的手腕,将玉玺重重按在遗诏上。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转身撞翻烛台,火焰舔着桌角的宣纸腾起,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库的铜锁\"咔嗒\"轻响。
青鸾组的二郎贴着墙根挪动,机关傀儡的关节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
他盯着玉玺匣旁那枚沾墨的手印——白天陈默故意留下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匣底夹层里那张\"丞平非承平,真相在血玉\"的纸条,正随着他的动作沙沙作响。
\"果然有问题。\"二郎勾唇冷笑,指尖按向玉玺底部的机关。
但他没注意到,通风管道的铁栅上,一根细如发丝的牛筋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砰!\"
机关启动的瞬间,管道里突然涌出墨绿色的烟雾。
二郎的傀儡刀\"当啷\"落地,他捂住口鼻后退,却见同组的阿七正举着短刀冲过来,瞳孔里布满血丝:\"是你!
是你放的毒!\"
\"疯了?\"二郎挥拳去挡,却感觉后颈一痛——烟雾里不知何时混了迷心散,他眼前的阿七突然变成当年被他灭口的师弟,鲜血从师弟的喉管里涌出来:\"师兄,你答应过带我回家......\"
短刀刺入胸口的瞬间,二郎终于看清阿七脸上的血泪。
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看着阿七的刀再次捅进自己腹部——直到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玉玺匣上的\"大周\"二字。
后半夜的风卷着血腥气钻进抄经房。
陈默站在窗边,望着内库方向忽明忽暗的火光,袖中的血玉突然烫得惊人。
他摸出密报,\"七日后,白起归位\"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在三条街外的褚元庆宅里,书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褚元庆跪在地上,捡起半块未烧尽的纸页,上面是他写了一半的《忏悔录》:\"臣褚元庆,十六年前冬夜,于御书房目睹......\"
他的手突然不再发抖。
他爬向书案,抓起狼毫笔,在宣纸上重重写下\"臣\"字——墨迹未干,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一夜,有人在血泊里咽气,有人在纸页上写罪,而晨雾散后即将升起的太阳,正悬在东边的城楼上,将将露出半张脸。
窗棂外,晨雾正被初升的日光染成淡金色。
抄经房里,陈默放下拓印好的最后一份《先帝忏悔录》,指腹抚过褚元庆歪斜的押印——那是墨汁混着冷汗洇开的痕迹,像团凝结的血痂。
\"第三遍了。\"柳如烟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枚染血的银蝶,\"他手都抖成筛糠,最后半段字几乎是戳在纸上的。\"她挑眉看向案头十份拓本,\"你倒沉得住气,御史台的人都在相府门口转悠三回了,说要'替圣上分忧'。\"
陈默将拓本按顺序码齐,每一份都对着窗光照了照,确认没有漏印的字迹:\"御史台的刀太快,砍下去血溅得太干净。\"他抽出最上面那份,\"可世家门客的嘴太碎,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柳如烟忽然笑出声,银蝶\"叮\"地落在拓本上:\"你是要让那些老狐狸先撕起来——保守派要保国本,激进派想查旧案,中立派...呵,他们最会看风向。\"她伸手戳了戳\"褚元庆\"三个字,\"等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再把真印模往太庙一摆,谁是跳梁小丑,谁是幕后黑手,就都现形了。\"
陈默抬头看她,眸中浮起赞许:\"所以得让他们先急。\"他将十份拓本分别装进锦匣,\"去,把这些送给赵国公的清客、魏武侯的记室、还有江南陆家的主笔。\"他顿了顿,\"陆家那封,让老秦亲自送。\"
柳如烟拎起锦匣时,袖中银链轻响:\"老秦?那疯老头?\"
\"他昨天在醉仙楼说漏嘴,说'当年见过玉玺盖印的手'。\"陈默转动着案头的青瓷笔山,\"陆家最恨当年被先帝削了盐引,听见'玉玺被改'四个字,能把茶盏捏碎。\"
第三日午后,十道锦匣像十颗惊雷,炸在京城各世家的书斋里。
赵国公的清客摸着拓本上的血印,拍案骂\"欺君罔上\";魏武侯的记室连夜抄了三份,塞进快马往封地送;江南陆家的主笔更绝,直接把拓本贴在醉仙楼门柱上,配了首打油诗:\"御书房里血未干,学士手按小皇印,今日若说无阴谋,除非黄河水倒翻!\"
第五日早朝,金銮殿的蟠龙柱都在抖。
\"国本岂能儿戏!\"户部尚书王九龄甩着水袖,胡须根根竖起,\"若遗诏是假,三十六年北征的军粮批文、江南赈灾的银钱调令,哪一样不是错的?\"他指向站在班末的陈默,\"这赘婿安的什么心?
挑动朝野不安!\"
\"王大人急什么?\"礼部侍郎李延之抚着朝珠冷笑,\"褚学士都自尽谢罪了,遗书里明明白白写着'影侍持剑相胁'。\"他突然提高声音,\"难不成王大人觉得,影阁的刀还能架到翰林院掌印脖子上?\"
\"影阁?\"王九龄拍案,\"影阁是陛下的耳目!
你这是说陛下...\"
\"够了!\"皇帝的龙椅重重磕在地上,\"都成什么体统!\"他扫过殿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宰相府说有真印模,何时呈来?\"
陈默跪下行礼,声音清润:\"臣妇苏清漪已着人送往太庙,待与现存玉玺比对,自见分晓。\"
退朝时,王九龄的朝靴在青石板上碾出火星。
他扯住李延之的袖子:\"你当我不知道?
陆家那老匹夫上个月刚给你送了二十车蜀锦!\"李延之甩开他的手,袖中滑出半张拓本——正是陈默让人送去的那封。
民间更热闹。
醉仙楼前围了三层人,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各位客官,您猜怎么着?
当年小皇子才七岁,手背上还留着针孔呢!\"茶客们砸着茶盏骂\"天杀的\",卖糖葫芦的老汉把糖葫芦往桌上一戳:\"我就说,前年发大水,赈灾粮少了三成,合着是玉玺盖错了!\"
深夜,陈默坐在城南破客栈的木床上,烛火在血玉密钥上跳动。
他解开衣襟,颈后玄鸟胎记泛着淡红,与血玉上的暗纹遥相呼应。
\"系统,解析进度。\"
【血玉密钥解析完成度:92%。
检测到'白起战魂·倒计时激活',剩余时间:6日12时辰。】
陈默将血玉凑到烛火上,玉体内的齿轮突然加速转动,一道暗红战影从玉中升起——铠甲生鳞,戈尖滴血,正是白起。
战影的目光扫过他时,陈默后颈的玄鸟突然灼烧,像有把刀在皮下搅动。
\"你想借我还魂?\"陈默盯着战影的眼睛,\"可我看过《孙吴兵法》,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突然掐灭烛火,黑暗中战影的血光更盛,\"你是杀神,我是执棋人。
等你出来那天...\"他摸出怀里的《忏悔录》拓本,\"我让全天下的骂名,都砸在你主子头上。\"
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
血光漫过客栈的青瓦,照进京城千家万户——赵国公在烧拓本,李延之在改密信,王九龄在磨剑,苏清漪在相府密室里核对玉玺印模,而褚元庆的尸体还挂在翰林院后园的槐树上,风一吹,他腰间的玉佩撞出脆响,像极了十六年前冬夜,御书房里玉玺落地的声音。
第七日的晨钟还没响,太庙外的石板路已被踩得发烫。
有人看见宰相府的马车停在庙门前,车帘掀开时,苏清漪捧着个檀木匣走下来,匣上的铜锁闪着冷光。
而在街角茶棚里,陈默端着茶盏,望着太庙飞檐上的血月残痕,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那是给影阁暗桩的信号,也是给所有局中人的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