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东宫观星台的青瓦上,像千万把钢针往下扎。
赵怀仁的指甲深深掐进水晶球边缘,球面映出他扭曲的脸——那团本应随着陈默\"假死\"熄灭的紫金色命格光团,此刻正裹着血色雷纹,在云层里越烧越亮。
\"好个将星不落!\"他猛地甩开水晶球,青铜底座砸在星图上,\"苏老头的灵堂都摆了七日,这小子倒借沙盗的嘴把'龙将军'的名号吹遍西境!\"
案上《紫宸献祭录》被风掀开,泛黄的纸页上一行血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将星陨,则白起临;若将星不落......可用替身代祭。\"赵怀仁突然笑了,指尖沾着口水抹过血字,像在抚摸最趁手的刀:\"替身?
三千边军的命,够不够换陈默这条潜龙的血?\"
他抽出腰间金错刀,刀尖在羊皮密令上刻下深痕:\"令霍去病,七日内铲除'假陈默'营地,以三千将士性命为引,子时三刻血祭。\"墨迹未干,他便将密令塞进信鸽腿的竹筒,鸽哨划破雨幕时,他舔了舔嘴角:\"陈默啊陈默,你以为能借沙盗立威?
我偏要让这威,变成捅穿你咽喉的刀。\"
密营里的篝火被雨浇得噼啪作响。
陈默将最后一块兵符按在沙盘上,十二枚虎纹青铜立刻泛起幽光——那是他三年前在边关旧部里埋下的\"引信\",每夜子时用系统签到的\"隔空传音\"唤醒。
此刻十二道兵符连成北斗形状,正对着沙盘上那道被红笔圈住的山谷。
\"葬旗坡。\"他的指节叩在沙盘边缘,\"百年前北狄十万大军中了埋伏,尸体填了半座山。
地脉里积的怨气,够锁十个活人魂魄。\"
柳如烟的蛇纹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挑起他腰间的铜铃:\"你要拿这地方当阵眼?\"
\"不错。\"陈默解开铜铃,青铜表面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赵怀仁要血祭,我便给他个更狠的——让他的血祭变成替我铺路的火。\"他转向帐外,雨幕里隐约传来马嘶,\"清漪那边说,宰相府的灵堂今晚要烧最后一炉香。
等这炉香烧完......\"
\"我这就去影阁残部。\"柳如烟将铜铃塞进袖口,发间金步摇在雨里晃出细碎金光,\"机关雷钉三百枚,后半夜就能送到葬旗坡。\"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陈默案上的《十面埋伏篇》哗啦翻页,最后一页的地图上,\"葬旗坡\"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霍去病的帐灯熬到后半夜,灯芯结了老大的灯花。
他攥着那封密令的手在抖,羊皮纸被指甲戳出几个洞——\"铲除假陈默,三千将士血祭\"。
案头那本《孙子兵法注解》摊开着,扉页的字迹已经模糊:\"为将者,当护民如子,而非为人屠刀。\"那是三年前陈默在边境破庙里塞给他的,当时他还是个偷粮的小兵,陈默蹲在火边替他裹伤,说这句话时眼里的光,比篝火还烫。
\"三千条命......\"霍去病扯下腰间的狼首令牌,令牌背面刻着\"忠\"字,是陈默亲手用匕首刻的,\"当年陈将军用半车粮食换我这条命,现在要我用三千条命换他的命?\"他突然起身,佩刀撞在案角发出脆响,\"不!\"
他抽出短刀,刀尖在密令上快速游走——\"强攻\"改成\"佯撤\",\"血祭\"改成\"诱敌\"。
最后他停在末尾,刀尖蘸了灯油,画了只展翅的鹞鸟——这是陈默教他的暗记,当年在边境,他们用这种暗号传递过二十三次军情。
雨不知何时停了。
霍去病推开帐门,晨雾里传来号角声。
他望着东方鱼肚白,将改好的密令塞进信筒,信鸽扑棱棱飞向天际时,他摸了摸胸口的兵书,那里还留着陈默当年的体温:\"陈将军,这一次......换我护你。\"
三日后的晨雾里,李昭阳正啃着冷馍看军报。
斥候掀帘而入时,他嘴里的馍差点掉在地上——军报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霍去病率死士夜袭'假陈默'营地,已过葬旗坡十里。\"
李昭阳猛地站起,玄甲撞得案上烛台乱晃。
他盯着军报末尾那个模糊的印记,突然想起三年前边境破庙里,陈默教他认的暗记:\"鹞鸟......是鹞鸟!\"李昭阳的玄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攥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鹞鸟暗记在纸页上若隐若现,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三年前陈默在破庙教他认这暗号时,说过\"鹞鸟展翼,必有反转\"。
\"备马!\"他一脚踹翻案几,茶盏碎在玄铁战靴旁,\"葬旗坡方向,全速!\"
马蹄踏碎满地霜色时,远处火光已染红半边天。
李昭阳的玄甲被烤得发烫,离战场还有半里便勒住缰绳——刺鼻的血腥味裹着焦糊气劈面撞来,三百步外的山坡上,残旗像血蝴蝶般飘着,尸堆里还插着几支燃了半截的火把。
\"将军!\"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霍统领......在那边!\"
李昭阳几乎是扑下战马的。
他踩着断矛冲到坡底,看见霍去病蜷在两具尸体中间,铠甲被砍得像破渔网,左胸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冒血。
这位以悍勇着称的死士统领此刻像被抽了脊骨,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朝着高崖方向嘶喊:\"他......真的是陈默!
我砍了他三刀,刀刀见骨,可他......可他连血都不流!\"
李昭阳的玄甲护腕硌得手腕生疼。
他顺着霍去病颤抖的手指抬头,就着残火看见那道身影——玄铁重甲裹着修长身形,面甲半掀露出冷硬下颌,身后三千骑兵如墨染的山,连马鼻息都压得极轻。
最骇人的是那人右臂,金布松开后露出青黑纹路,在火光里竟泛着龙鳞般的幽光。
\"李将军。\"
声音像铁锥砸进冻土。
陈默摘下头盔,发梢还滴着血,目光却比刀锋更利:\"我不是来争权的,我是来还债的——欠兄弟的信,欠将士的命,欠这天下一个公道。\"
他突然扯开胸甲。
李昭阳瞳孔骤缩——心口处一道淡金色龙纹正缓缓消退,像被风吹散的雾气。
记忆潮水般涌来:半月前边境百姓说\"龙将军\"刀枪不入,三日前斥候报\"假陈默\"营地夜有龙吟,原来都是这\"真龙护心诀\"在护着将士周全!
\"我......\"李昭阳后退半步,玄甲撞在断旗杆上,\"我成了别人的刀?\"
\"你只是没看清握刀的手。\"陈默的声音软了些,他抬手掷出一物——是三年前李昭阳在破庙送他的青铜虎符,\"赵怀仁要拿三千边军血祭白起,你以为是在清君侧,其实是在给乱臣递刀子。\"
高崖下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李昭阳猛地转头,看见二十骑快马冲破雾墙,当先一人腰间挂着东宫特有的错金腰牌——是赵怀仁的亲卫!
\"护着霍统领!\"陈默反手抽出腰间横刀,刀鞘磕在甲胄上发出清越声响,\"黑旗营,列阵!\"
三千骑兵同时抬臂,玄铁长枪在晨雾里织成铁幕。
赵怀仁的亲卫在三十步外勒住马,为首者抖开密令尖叫:\"陈默谋逆,李将军还不......\"
话音戛然而止。
陈默的横刀已经出鞘,刀光掠过那人大腿,带起一串血珠:\"告诉赵怀仁,他要的血祭,我替他收着。\"他转身看向李昭阳,目光灼灼,\"三日后,北境废城,我等你带真正的边军来。\"
东宫密室的水晶球\"咔\"地裂开细纹。
赵怀仁盯着球中流转的光团,茶盏碎片扎进掌心都没察觉——原本该走向湮灭的紫金龙光,竟逆着星轨往回爬,倒计时数字从\"第九日\"跳成\"第十日\",像在嘲笑他的算计。
\"不可能!\"他抓起《紫宸献祭录》猛翻,血字在烛光里扭曲成蛇,\"替身血祭该让将星坠落,怎么会......\"
\"叮——\"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系统提示像清泉漫过识海,连带着心口残留的龙纹都亮了一瞬:【连签第1013日,解锁\"武圣共鸣·逆溯术\"——可短暂延缓战魂降临倒计时,代价:每延一日,自身寿元减三月】
他仰头望向星空,银河在瞳孔里流淌。
记忆闪回三岁那年,穿龙袍的男人蹲下来给他系玉佩,说\"小默要做个护着天下人的将军\";闪回入赘那天,苏清漪掀盖头时眼里的冰碴;闪回柳如烟在雨里递给他的铜铃,说\"这是影阁最后的筹码\"。
\"父皇。\"他对着风轻声说,喉结滚动,\"儿臣愿以十年阳寿,换一场真正属于我的战争。\"
千里外的皇陵地宫里,尘封千年的青铜战铠突然发出嗡鸣。
锈迹从甲缝里簌簌落下,护心镜上的饕餮纹泛起红光,两只青铜兽眼缓缓睁开——竟有血色流光在其中转动。
葬旗坡的火光终于彻底熄灭时,陈默摸了摸心口,龙纹已经完全消失。
他翻身上马,黑旗营的号角声撕裂晨雾。
身后传来李昭阳的大喊:\"陈默!
三日后北境废城,我带十万边军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臂。
三千骑兵跟着他的动作抬起长枪,枪尖挑着的黑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葬旗坡火光熄灭三日后,陈默率三千黑旗死士退守北境废城。
城墙上的残砖缝里,一株干枯的野菊突然抽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