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六甲神装诀》的法门玄奥如星辰流转,却并非实体功法,而是一种引动天地龙脉之气、凝气为甲的无上秘术。
此甲无形无质,却胜过世间一切神兵铸造的铠甲。
而施展此诀的唯一条件,便是寻得一处龙脉汇聚之地。
密道石壁上新浮现的密文,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恰恰将他引向了整个皇城龙脉的源头——苏家祖庙地宫。
辰时刚过,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浮动着湿冷的白气,像一层薄纱缠绕在宫墙之间。
陈默的身影如鬼魅般贴着阴影移动,《缩地成寸》被他运用到了极致,每一步踏出,脚底与青砖接触时几乎不激起一丝尘埃,只留下一缕微不可察的涟漪般的气流波动。
鞋底传来地面微凉的触感,仿佛踩在沉睡的巨兽脊背上。
远处巡逻禁卫铠甲相碰的轻响,在寂静清晨中清晰可闻,如同铜铃轻摇,刺破雾霭。
祖庙外围的警戒比他想象中更为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皆是宫中禁卫。
铁甲映着微光,寒意逼人。
就在他即将绕过一处拐角时,一抹火光陡然亮起,橙红的焰舌在潮湿空气中跳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提着火把,步履沉稳地巡视而来。
是老赵,一个在冷宫附近洒扫了几十年的老杂役,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然而此刻,他身上却穿着禁卫的软甲,腰间悬挂的一块玄铁令牌在火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三个字——守龙脉。
那金属表面泛着幽蓝的冷辉,仿佛吸走了周围的温度,指尖若触之,必觉刺骨。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耳中血流轰鸣如鼓。
这令牌他曾在先帝遗留的密卷中见过图样,乃是先帝亲赐,授予苏家最忠诚的守护者,世代相传,负责看护祖庙地宫的龙脉之秘。
这个看似寻常的老赵,竟是守龙脉的传人!
午时,祖庙前殿香火鼎盛。
檀香浓郁如织,烟雾缭绕升腾,熏得人鼻腔微麻,眼中泛涩。
陈默趁着王德海带人换防的空隙,借着香炉升腾的青烟掩护,悄然潜入。
他屏住呼吸,肺腑憋闷,额角渗出细汗,顺着鬓角滑落,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每一步都落在前人的脚印上,鞋底碾过香灰,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枯叶被风吹过。
然而,就在他即将绕过主神像时,脚下传来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咔哒”声——机关竹筒已被触发!
刹那间,空气骤然撕裂,一道凌厉的棍风挟着灼热气浪呼啸而至,直取天灵!
陈默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地向侧方一滚,后背擦过冰冷的地砖,粗糙的纹路刮蹭衣料,发出刺耳摩擦声。
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烟雾翻涌间,老赵手持一根水火不侵的铁桦木长棍,眼神锐利如鹰,浑浊的老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驯顺。
木棍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声,仿佛猛兽低吼。
“贼子,受死!”老赵低吼一声,棍影如山,封死了陈默所有退路。
生死一线间,陈默猛然催动《天子望气术》。
刹那间,周遭世界化为气运流转的线条。
他清晰地看到,老赵体内一股忠诚厚重的黄色气运盘踞,而在他挥舞长棍的右手手腕内侧,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龙气若隐若现。
那龙气的源头,竟是一片形如龙鳞的暗红色胎记!
这胎记的纹路……与苏清漪书房那架紫檀屏风上的祥龙纹路,别无二致!
电光石火间,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
陈默不再躲闪,反而迎着棍风,从怀中闪电般掏出一物,屈指一弹。
那是一片被撕下的密诏残页,纸张泛黄,边缘焦黑,似曾历火,却质地坚韧,隐约透出金丝蚕线的纹理。
当它飘向老赵胸口时,火光下竟浮现出一道微弱的血色符印,正是先帝临终前所立“血契令”的独有印记——唯有以帝王精血封印之物方可显现。
残页如蝶,不偏不倚,落于老赵掌心。
指尖触及那熟悉的纸张质感,感受到那股源于血脉深处的君威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手臂剧烈一颤,长棍“哐”地砸在地上,震起一圈香灰。
他低头凝视残页,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陈默缓缓起身,目光如炬:“先帝遗诏,藏于冷宫瓦砾之下。你也曾在那里打扫二十年,难道从未察觉?”
老赵浑身一震,”那一刻,忠魂未灭,只是深埋尘土。
黄昏,地宫深处。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尘封千年的气息,霉味混着石英的冷香,吸入肺中如冰针刺扎。
陈默站在地宫中央的阵法核心,脚下便是整个皇城的龙脉节点。
当他将体内最后一丝真气按照《六甲神装诀》的法门运转时,忽然间,脚下阵法核心亮起一圈圈古老的符文,如同苏醒的星河逆流旋转。
一个浑厚而遥远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六甲归位,龙魂认主。承命者,着甲!”
无穷无尽的金色龙气从地面喷薄而出,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入陈默体内。
一具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青铜战甲虚影,在他身周迅速凝聚成型。
甲胄之上,古老而繁复的纹路流动不息,仿佛记录着帝国兴衰的史诗,每一道刻痕都似在低语过往烽烟。
触之无形,却能感知其坚不可摧的意志,如山岳压肩,又似烈阳焚体。
一股镇压山河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当最后一缕龙气沉入丹田,陈默睁开双眼,夜色已悄然笼罩地宫。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老赵低沉的声音:“跟我走,现在没人注意东侧墙根。”
三更梆响,夜色如墨。
陈默跟在老赵身后,穿行在一条从未被外人知晓的祖庙密道中。
石壁渗水,滴滴答答敲击在石槽里,回声幽远。
指尖拂过岩壁,湿冷滑腻,苔藓如绒毛附着。
这条密道绕开了所有禁卫的视线,直通祖庙后山的一间密室。
老赵在密室中央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光影交错,眼神复杂无比。
“二十年前,苏家蒙难,是先帝密令我等‘守龙脉’一族潜伏下来,化身杂役,分散各处,只为守护小姐。”他没有再提什么陈默救过他女儿的谎言,而是直接揭开了身份的一角。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递给陈默,“这是我截获的兵部侍郎与王德海的往来密信,他们……他们想引北蛮铁骑入关,嫁祸苏家,动摇国本!”
陈默接过信件,迅速展开。
火光下,信上字迹触目惊心,而在信纸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朱砂小印。
那印记的纹路,竟与先帝密诏残页上的封印,出自同源!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陈默将密信亲手交到了苏清漪手中。
看着苏清漪眼中燃起的复仇火焰,密室外,老赵的身影早已悄然退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这时,远处祖庙的方向,突然传来王德海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音穿透晨曦前的薄雾,响彻半个皇宫:“来人!快来人!祖庙龙脉节点遭侵扰!龙气紊乱,地宫阵法被激活!速报陛下!”
陈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套青铜甲胄早已隐去,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但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瞬间着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古朴的甲胄纹路,正随着窗外透入的第一缕晨光,悄然流转,在皮肤之下化作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龙形虚影。
这神甲,是天地龙气所化,又岂是凡人能盗取之物?
王德海的怒吼,不过是为他完美地掩盖了真相。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这套六甲神装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仿佛一头沉睡的巨龙盘踞在他体内。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磅礴浩瀚,却又如此的陌生狂野。
他能感觉到,自己仅仅是唤醒了它,却远未能驾驭它。
这身不破之甲,此刻正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真正的主人将其唤醒。
而他知道,在风暴来临之前,他必须尽快熟悉这股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晨光洒落肩头,陈默闭目感受体内蛰伏的巨龙。
他知道,这场风暴不会等他准备完毕——而他也从未打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