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早已燃尽,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萧衍立于御案之后,那张曾属于他父亲的龙椅,就在他身后,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冰冷地审视着他。
他提着笔,饱饮墨汁的狼毫悬于明黄的空白圣旨之上,只需落下,这天下便将改写。
他的手稳如磐石,十五年的隐忍蛰伏,他走过的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浸着血。他想起苏晚晚冷静筹谋的眉眼,想起她用那看似荒唐的奢靡,为他筑起的自保牢笼,也想起她第一次递给他的那个馒头!
属于父皇的戏已落幕,接下来的世道该由他来定了,笔尖终于触碰到丝滑的绸面,留下第一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一笔一划沉稳决绝,这不再是一封矫诏,而是一封血写的遗诏。用他父皇的血、用他兄长的血、用所有挡路者的血,来书写一个崭新的开始。
与此同时,阴冷死寂的凤坤宫,像一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坟墓,殿门被禁军从外牢牢锁住,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皇后独自坐在暗淡的铜镜前,她抚上头顶凤冠,一颗东珠黯淡无光,像极了她皇儿死时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她的手一颤,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朕此生,定不负你。”昔日的誓言犹在耳畔,可他登基的第二天,便有了德妃、丽妃……她猛地拔下那支他亲手为自己戴上的金簪,狠狠砸在镜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骗子!”她对着镜中那张因恨意而扭曲的脸,凄厉地笑了起来,“我的皇儿死了,你却让我顾全大局!我的娘家,为了富贵,也让我顾全大局!”
“好!你们都要大局,我便给你们一个玉石俱焚的大局!”她笑了哭,哭着又笑了,最后趴在冰冷的梳妆台上,发出野兽般压抑的悲鸣。
“他想要血脉传承,我偏要他断子绝孙!老二,老三……很快,就轮到那个小贱种生的老六了!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死绝,在最深的绝望里,痛苦地烂掉!”这天下都欠了她的!
太医院里灯火通明,林太医将从丝帕上刮下的血渍,用药水浸泡,再以文火细细熬煮。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碗清澈的药水,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淡紫色。
他皱着眉盯着碗中液体,不对,这脉象、这血色……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衰败之症。
他猛地想起多年前在冷宫救助六皇子时,曾见苏姑娘用一种奇特的法子验毒,这给了他启发。
数月来,他一直暗中研究陛下脉案,总觉得那衰败之下,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燥气”,与他从一本南疆禁书残卷上看到的某种花毒极为相似。
今日这血样,终于证实了他最可怕的猜想!书中记载了一种名为“日落”的奇花,其花粉无色无味,少量服用,只会让人精神倦怠,久而久之,便会损伤心脉,呈现出积劳成疾、心血耗尽的脉象。可一旦此毒积蓄数年,再配以另一味名为“月缺”的草药催发,便会瞬间引爆体内所有毒素,造成血脉逆行,五内俱焚的惨状,神仙难救!
是皇后!只有她,才能在数年间,在皇帝的饮食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日复一日地投毒!她不是疯了!她是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要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死局!
林太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抓起桌上那个盛着毒血样本的瓷碗,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御书房的殿门,被人从外撞开,萧衍笔锋一顿,最后一个‘绝’字落在纸上,墨迹洇开如血。
林太医匆忙冲了进来,官帽歪斜,“殿下!陛下的病,不是病!是毒!一种长达数年的慢性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