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暗凰卫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凌尘便敏锐地察觉到,数股强弱不一的神识正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先前交战之地扫来。显然,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能量波动,在这死寂的九幽窟第一层,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吸引了一些“掠食者”的注意。
“走!”
凌尘毫不迟疑,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混沌神力裹住尚在调息的几名金丹弟子,身形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朝着与那些探查神识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石坚、阴骨、血手等人立刻紧随其后。
一行人速度极快,在昏沉的天幕下掠过,脚下是不断冒着毒泡的漆黑沼泽,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以死气为食的怪异植被,以及在其中穿梭的、散发着怨念的低阶魂影。
连续飞遁了近半个时辰,确认甩开了所有追踪者后,凌尘才在一处相对干燥、由某种黑色岩石构成的山坳中落下。山坳内死气浓度稍低,并且岩壁能够一定程度上隔绝神识探查。
“抓紧时间恢复。”凌尘吩咐道,自己则立于山坳入口,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开去,警戒着四周。
石坚等人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竭力抵抗着无处不在的幽冥死气侵蚀,并修复刚才因仓促遁走而略有震荡的法力。
凌尘一边警戒,一边回味着刚才与暗凰卫的交手。“寂灭星芒”的威力令他满意,但消耗也确实巨大。若非他混沌神力根基雄厚,且刚刚有所突破,恐怕也难以如此连续施展。
“瑶光仙朝……看来凤瑶对我这‘伪神性’力量极为敏感,竟不惜派出暗凰卫这等精锐潜入玄冥教的试炼之地。”凌尘眼神幽深,“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凝聚更多金骨,否则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元婴期的暗凰卫了。”
约莫一炷香后,众人状态恢复了大半。那八名金丹弟子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经过这番磨砺,他们对死气的抵抗力似乎增强了一丝。
“盟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石坚上前请示。按照试炼规则,他们需要不断深入九幽窟下层,并收集资源或猎杀其他试炼者。
凌尘取出墨渊提供的那份简略地图。九幽窟一层范围极广,除了恶劣的环境和游荡的低阶魂怪,并无太多有价值的资源。真正的机缘和危险,都在更下层。
“直接去通往第二层的入口。”凌尘指向地图上一个标记点,“根据情报,那里有一条‘黄泉支流’的渡口,需要渡过支流才能进入第二层。渡口附近,往往也是厮杀最激烈的地方。”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但并无惧色,反而战意升腾。
再次启程,这一次凌尘放慢了速度,一边前行,一边让众人更加细致地适应环境,并教导他们如何利用《小周天星元功》的特性,有限度地吸收炼化一丝精纯死气,用以淬炼法力与神魂。虽然过程痛苦,但效果显着,尤其是对阴骨、血手这两位元婴长老,他们明显感觉到停滞多年的瓶颈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对凌尘更是死心塌地。
数日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浑浊河水横亘在前,河水呈昏黄色,粘稠如浆,缓缓流淌,无声无息,却散发着比周围浓郁十倍的死寂与怨念气息。这便是稀释后的黄泉支流,传闻中鹅毛不浮,飞鸟难渡,更能侵蚀神魂,元婴修士若落入河中,不消片刻便会神魂俱灭。
河岸边,零星分布着几处简陋的码头,停靠着一些由不知名黑色骸骨打造的小舟。这便是所谓的“摆渡舟”,唯有乘坐此舟,才能安然渡过黄泉支流。
此刻,其中一处较大的码头上,已经聚集了数十名修士,分属不同阵营,彼此戒备,气氛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在此之前已经爆发过冲突。
凌尘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十几道或审视、或贪婪、或忌惮的目光扫视而来。当感知到凌尘这边竟有四位元婴修士(包括凌尘自己)时,不少人脸色微变,收敛了些许敌意,但仍有几道目光在那些金丹弟子身上流转,不怀好意。
凌尘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码头。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黑色骸骨小舟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些骸骨……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并非材质,而是其深处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神性”痕迹?虽然驳杂不纯,且被死气浸染了无数岁月,但那本质,似乎与他正在凝聚的神骨同源?
“欲渡黄泉,需乘此舟。一舟最多载十人,灵石或等价阴属性材料驱动。”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码头边,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蹲在那里,仿佛亘古存在,气息与这黄泉河几乎融为一体。他便是摆渡人,无人知其来历,也无人敢在此挑衅他。
凌尘抛出一个装有上品灵石的储物袋。那摆渡人看也不看,袖袍一卷收起,指了指旁边一艘空着的骨舟。
凌尘率先踏上骨舟,石坚等人紧随其后。骨舟不大,十二人上去略显拥挤。
就在凌尘准备催动骨舟时,异变再生!
轰!
码头另一侧,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似乎是两个积怨已久的势力为了争夺一艘骨舟的所有权大打出手,法宝光芒闪耀,死气被搅动得翻腾不已。
而就在这混乱之中,三支淬着幽蓝剧毒、无声无息的骨箭,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趁着众人被战斗吸引注意力的刹那,撕裂空气,分别射向凌尘、石坚以及一名金丹弟子的后心!
偷袭者极其狡猾,选择了最佳的时机和最出人意料的角度!
“小心!”阴骨长老厉喝一声,反应极快,挥手打出一道骨盾,险险挡住了射向那名金丹弟子的毒箭。
石坚亦是战斗经验丰富,感受到背后恶风,身形猛地前倾,同时反手一刀劈出,刀芒与毒箭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虽挡下攻击,却也气血一阵翻涌。
而射向凌尘的那支毒箭,速度最快,角度最刁钻,几乎在他察觉到异常的瞬间,已然临近后心!
然而,凌尘甚至没有回头。
他仿佛背后长眼,在毒箭及体的前一刻,身体微不可察地一侧,那支蕴含着剧毒和强大穿透力的骨箭,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噗”地一声没入昏黄的黄泉河中,连个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锁定了码头边缘,三个穿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皮甲、脸上戴着骨质面具的修士。
“玄冥教,‘影杀堂’的人?”凌尘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杀意。
那三名修士显然没料到凌尘能如此轻易躲过他们精心策划的偷袭,被他目光锁定,顿时如坠冰窟。为首一人强自镇定,沙哑道:“阁下好身手!不过,在这九幽窟,还是莫要太过张扬为好!”说罢,三人身形一晃,便欲融入身后混乱的战团,借机遁走。
“既然出手了,就留下吧。”
凌尘并指如剑,对着三人遁走的方向,隔空轻轻一划。
没有耀眼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三道细若游丝、几乎肉眼难辨的混沌气流,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追上了那三名影杀堂修士,没入他们的体内。
三人狂奔的身形陡然僵住,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定在原地。下一刻,他们身上的生机如同被无形之手瞬间抽空,眼神迅速黯淡、灰败,身体如同风干的沙雕,在一阵微风中,悄然化作三堆飞灰,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法宝,尽数湮灭。
寂灭星芒,隔空索命!
码头之上,瞬间一片死寂。无论是正在交战的双方,还是旁观的其他人,全都骇然停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三堆飞灰,又看向骨舟上那个面容平静的年轻人。
举手投足间,瞬杀三名至少是金丹巅峰、擅长隐匿刺杀的影杀堂精锐!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那蹲在一旁的摆渡人,斗篷下的眼眸似乎也微微睁开了一丝,看了凌尘一眼,随即又恢复原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凌尘不再理会众人惊惧的目光,催动脚下骨舟。骨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泛起幽幽乌光,破开粘稠的昏黄河水,朝着对岸缓缓驶去。
骨舟行驶在死寂的黄泉河上,周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昏黄雾气,隐约能听到河底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与锁链拖曳之声。
凌尘立于舟首,眉头微蹙。方才击杀那三名影杀堂修士时,他再次从对方的骨骼中,捕捉到了一丝与摆渡骨舟同源的、微弱而驳杂的“神性”痕迹。虽然极其稀薄,但绝不会有错。
“玄冥教……影杀堂……黄泉河摆渡骨舟……”凌尘心中念头飞转,“难道这玄冥教,与上古某种陨落的神只有关?或者说,他们修炼的功法,其源头,便是某种残缺的……神道传承?”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玄冥教核心秘密的冰山一角。若真如此,那这“黄泉试炼”以及九幽窟深处,或许隐藏着远超他预想的机缘。
就在他沉思之际,骨舟下方的昏黄河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舟底形成,强大的吸力传来,使得骨舟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倾覆!
同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魂怪都要恐怖、暴虐、带着无尽怨恨与饥饿的庞大意志,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自河底深处猛地升起,牢牢锁定了骨舟上的所有生灵!
(第15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