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阁楼里却透着一股舒适的暖意。
壁炉里的松木偶尔蹦出噼啪的响声，将潮湿的空气烤出了淡淡的松香味。
伊芙坐在木椅上，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柳条间，一直挎篮渐渐成型。
桌上堆着粗粗的蜡烛和方块状的灰色肥皂，脚下则散落着泡好的柳枝条、装着些许板栗和榛子的灰布袋子，还有一个盛着柳枝的橡木盆，满满当当都是昨日的收获。
“终于快好了。”伊芙轻声自语，将最后一根柳条收尾。
她环顾四周，开始清点昨日的收获：篮球大小的蜂巢、两磅新鲜蘑菇、两把红艳的山楂、二十五磅上下的榛果、一磅左右的松子、三捆紫花地丁、两捆野薄荷、一捆艾叶、一捆蒲公英、两磅左右的板栗、二十三个鸭蛋、十一磅松脂、八磅松油、十二个野苹果、三镑左右的黑莓，还有一大捆芦苇。
这种丰收的喜悦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秋日里囤粮的松鼠。
山楂她打算自己留着。等秋日晴朗时就着日光晒干，保存下来的山楂可以掺些米粉做山楂糕，或是在寒冬时用温水就着蜂蜜泡，酸甜可口，驱寒暖胃。
苹果也不卖，如今能吃上水果的机会不多，维生素补充可不能马虎。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更何况这些野苹果个头小，核大，口味也不行，卖也卖不上价。
黑莓和蜂蜜则打算做果酱。那蜂巢估摸能分离出三磅蜂蜜和一磅蜂蜡，得仔细处理，一天内必须完成，毕竟黑莓可放不住。
鸭蛋要买些粗盐用陶罐腌起来。想着流油的咸鸭蛋，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松子、艾叶、薄荷、紫花地丁、松油、板栗、松脂、榛果，这些连同手制的肥皂与蜡烛，都打算一并卖掉。
芦苇撸下来的绒絮，她塞了一些进荞麦枕头里，她还是喜欢软和点的枕头，剩下的仔细收进篮筐，日后再做安排。
艾拉送的那批细棉布有近30码左右，她想花钱让人给她做件暖和的冬衣和冬天的厚被子，缝制衣服这种技能她不会，只能花钱找人做。
就是不知道棉花的市场价格现在是多少，看来要好好找个机会，找苏菲或丹妮她们打听下哪里的做工便宜些，棉花又是什么价格。
原主留下的冬衣早已破旧不堪，根本不抵寒。
不知怎的，她忽然又想起森林中那只小地精，不知它冬日如何过活，会不会冷，栖身在何处。
上次遇见时，它形单影只，衣衫褴褛，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地精本该群居，那一只怎么落了单？
篮子编好时，窗外的雨已转为朦胧细雨，看着有逐渐停下来的趋势。
壁炉里，铸铁锅炖着简单的午餐——土豆面疙瘩。
这是从前一位湖北同事教她的快手菜：面粉加水搅成絮状，水沸后投入土豆块和少许油渣一起煮，等食材快熟的时候再把面疙瘩倒进去一起煮熟即可。
望着锅中翻滚的热汤，伊芙满足地叹了口气。
至少一切都在好转。眼下她手头只有艾拉给的两枚金币，还要等些时日才发，但只要这批货能顺利出手，必定能换来不少收入。
她笑眯眯地将煮好的面疙瘩盛成两碗，一碗中午的午餐，一碗留晚上吃，完美！
吃饱喝足后，开始处理蜂蜜。
把蜂巢用小刀切成小块后，放进大木碗里上手捏碎，再用干净麻布包裹挤压，滤出金黄浓稠的蜜液，与蜂蜡仔细分离。
不久，她便得到了三碗清透的蜂蜜和两碗渣蜡。
而蜂蜡则被倒入滚水中搅拌，待熔化浮起，冷却后便能刮取纯蜡。
刚将蜂蜜灌进玻璃罐，雨就停了。
伊芙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背篓，手提两桶松油，动身前往怀特的杂货铺。
街道上因为雨水泥泞，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穿行着。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铺子门前。
在石阶上刮净了鞋底的湿泥，她才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准备与怀特那个精明的老商人周旋一番。
推开杂货铺的木门，门楣上的铜铃清脆作响。
雨水将平日里攒着灰尘的的玻璃窗刷洗得明亮透净，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货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物：
装着粗盐和糖块的粗陶罐子，堆放在角落的麻布袋，上面是各种面粉。
墙上的货架上则挂着镰刀、斧等工具，还有麻绳和成串的干辣椒。
角落里堆着木桶装的煤油，空气中弥漫着干果、皮革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
“怀特先生，日安，又来叨唠您了。”伊芙将背篓卸在柜台前，额角的碎发还带着湿气。
背篓最上层是紫花地丁、野薄荷和蘑菇这类怕压的物品，底下则是结实的坚果和手工品。
正用抹布擦拭玻璃罐的怀特转过身，花白的眉毛在鹰钩鼻上方挑了挑，“是你啊，小姑娘。
你上次那批板栗和榛果挺不错，东头面包坊的布朗太太还来问过有没有货。”他乐呵呵的打着招呼，眼神却不断的扫过背篓里的东西。
“这次带了新采的蘑菇、松油和坚果。”伊芙先取出草药放在一旁，再将蘑菇和榛果袋子递上前，“都是昨天从林子里带回的，非常新鲜，您瞧瞧。”怀特捏起几朵蘑菇仔细查看，又抓了一把榛果在掌心摊开——果仁饱满油亮。
“嗯…成色不差……”他转身取过铜秤，将榛子倒入秤盘，砝码叮当调整，最终停在二十四磅八盎司。“算你二十五磅吧。一起一百个铜币”他蘸墨水记下一笔，“牛肝菌倒是好东西，按十铜币一磅，两磅共二十铜币，不带壳的板栗也给你八个铜币每磅，两磅十六个铜币。”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围裙的妇人走进来，把几个铜币放在柜台上就喊道：“怀特先生，给我来半磅盐。”
“好嘞，美莎太太。”怀特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从粗陶罐里舀出盐，称好递给她。“最近面包坊的酵母怎么样？我发面总是不够蓬松。”美莎太太接过盐，絮絮叨叨地问着。
“这个吗……布朗太太最近倒是进了批新酵母，说是挺好使，你去看看？”怀特一边应着，一边麻利地收了钱。等美莎走了，他才继续跟伊芙算账。
看着刚才的交易，伊芙心中一动，趁机问道：“怀特先生，您这里的粗盐怎么卖？我想买些来腌鸭蛋。另外还需要一个小点的陶罐，您这儿有合适的吗？”
怀特擦了擦手，指向角落的陶罐堆：“粗盐我这里三五铜币一磅，腌鸭蛋的话，买五磅够用了吧？陶罐的话，那边有几个小的，适合腌东西，二十五铜币一个。”
“那就来五磅粗盐和一个小陶罐。”
怀特利落地称好盐，又挑了个大小适中的陶罐：“这些一共五十个铜币，你先把这钱先给了，不然不好算账，我年纪大了，算错了可不好……，还有，腌鸭蛋用海盐最好，不过我这儿都是矿盐，但也够用了。”
付钱时，伊芙又想起什么：“对了，怀特先生，您知道镇上哪家肉铺价钱公道质量又好？我想买些肉改善下伙食。还有，我想找个木匠做些简单家具，您有推荐的吗？”
怀特一边包盐一边说：“肉铺的话，我倒是知道，就市场西头的汉森肉铺就很不错，老汉森做生意实在，从不短斤缺两。
要是想买便宜点的下水碎肉，可以去南边老桥旁的卡尔顿家，不过他家的肉得早点去买，新鲜是新鲜，就是抢手。”他擦擦手继续说道，“木匠嘛，老巴克手艺好，就是价钱贵点。要是简单修理，巷尾的吉姆也能做，收费便宜些。”
伊芙认真记下这些信息：“谢谢您，怀特先生。”
“不客气，你这回的松脂质地比上回好，我给你加一铜币，十六铜币一磅。十一磅是一百七十六铜币。现在松油市价五铜币一磅，你卖去林区也这个价格，八磅共四十铜币。松子不错，算十铜币一磅，下次有还送我这里哈。”收好伊芙递过来的铜板，怀特又继续算刚没算完的帐。
艾叶、薄荷和紫花地丁伊芙打算卖到草药铺，但先探探怀特的口风：“这些药材您收吗？还是林区草药铺更合适？”怀特瞥了一眼：“药材在我这儿卖不上价。老乔治的铺子，或者埃德温那儿，专收这些。你去那儿更划算。”
伊芙趁机打听：“说起来，您知道哪儿能买到棉花吗？我想做件冬衣。”怀特手顿了顿：“这季节棉花可是紧俏货。我这儿早卖空了。你可以去集市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农妇还有存货。莉莲夫人那儿或许有，但她开价向来不低。”
“好的，我知道了，诺，这些肥皂和蜡烛我自己做的，您看看….”她从背篓最底层拿出码得整整齐齐的蜡烛和肥皂。
二十八根蜡烛泛着柔和的乳黄色，体型比寻常蜡烛粗大些，但表面光滑细腻。
十八块肥皂呈淡褐色，边缘切割得方方正正，质地坚实。
怀特老板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凝固了，他诧异地眯起那双精明的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他拈起一根蜡烛在指间反复转动，检查它的匀称度，又拿起一块肥皂，用拇指指腹用力搓了搓，感受它的硬度和细腻度，甚至还凑到鼻尖嗅了嗅。
他抬起眼，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自己做的？”他的重音落在“自己”两个字上，语气里探究的意味远多于疑问。
“嗯，”伊芙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诚恳却并不怯懦，“虽然样子朴拙，但用料实在，质量也很好，我这蜡烛耐烧还不起烟，肯定会有回头客。
肥皂也是用上好的原料做的，去污力强，虽然没有香味，但肯定是很实用的。”她详细地解释着，“价格也公道：肥皂八个铜币一块，蜡烛四个铜币一根。您觉得……”
怀特愣了好半响没回过神。一个靠着在森林里捡拾零星物资来换几个铜板的孤女，忽然拿出这样一批做工扎实、成本显然不菲的自制货品，实在远超他的预料。
这类手工蜡烛和肥皂是紧俏货，平时进货的时候，他都要天不亮就到摩尔码头上，蹲点抢才能抢到，价格还死贵。
他心底瞬间翻腾起一阵强烈的窃喜，但多年经商的习惯让他立刻定下神，稳住了几乎要溢出嘴角的情绪。
他将那根粗壮的蜡烛又举到窗前，借着光仔细查看它的通透度，又掂了掂肥皂的分量，感受那份沉甸甸的实在感。
良久，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商人表情，只是语气放缓了些：“你这定价……我倒是可以接受。”他指节叩了叩柜台，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做最后的权衡，“行吧，这些，我全要了。”
伊芙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痛快，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您……不怕压货？”她原本准备了很多说服他的话，此刻竟一句也没用上。
“压货？”怀特几乎要笑出来，他把那包宝贝往自己柜台里又推了推，仿佛怕她反悔。
“我的好姑娘，你出去看看，镇上哪家不缺蜡烛肥皂？”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是，话得说前面，如果质量经不起考验，客人找上门来，”他故意顿了顿，施加压力，“以后你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别想再往我这边送！我怀特做生意，讲的是信誉。”
他又拿起羽毛笔，开始写写画画：“二十八根蜡烛一百一十二个铜币，十八块肥皂一百四十四个铜币，加上之前的干货……总共六个银币十八个铜币。”
铜铃再次响起时，伊芙的藤筐已空，钱袋却沉甸甸的。
她回头望去，只见怀特正将蜡烛一支支插进货架顶层的空位里。
草药铺就在林区入口，木招牌上手绘的药草图案已有些褪色，门楣铜铃轻响。
铺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气息，薄荷的清凉、苦药的涩味，还有干花的淡香交织在一起。
四壁挂满捆扎整齐的干草药，柜台排列着各式琉璃瓶与陶罐，深褐、琥珀、墨绿的药液在玻璃瓶中泛着微光。
老乔治正在柜台后研磨药粉，闻声抬头，推了推眼镜：“需要什么，姑娘？”
伊芙取出药材：“有些新采的紫花地丁、薄荷和艾叶，您收吗？”
老乔治接过药草，仔细检视，手指捻了捻叶片：“品相不错。紫花地丁二十五铜币一捆，薄荷二十个铜币，艾叶十五铜币。”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以后有药草直接拿来我这儿，你可以打听下，我这里的价格是出了名的公道！”
伊芙点头，目光掠过柜台上一排晶莹的小瓶：“那个绿色药剂是做什么用的？”
老乔治拿起一只小瓶，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提神剂。我孙子用薄荷和柠檬草调的，熬夜时管用。两银币一瓶。不过你既会采药，日后也可学着自已调配。若是做得好，我这儿也收。”
回程时，镇中心集市正热闹。主妇们挎着篮子挑选土豆洋葱，工匠扛着木材匆匆走过，面包房飘出诱人的麦香。
伊芙花八个铜币买了条刚出炉的黑麦面包，热乎乎的面包捧在手里。
她打算回家就着热面包吃那碗面疙瘩，来了这里后干的体力活多，胃口也变大了，一碗面疙瘩根本吃不饱。
夕阳西下，伊芙回到阁楼。她将赚来的钱仔细收好，蜂蜡已凝固成块，她拿个袋子收好放进小木箱里，预备吃了晚饭后，把黑莓酱做出来。
窗外天空浸染着橙红暮色，她啃着黑麦面包吃着面疙瘩，静静地欣赏着雨后的晚霞。
直到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喉咙，她才起身开始忙活今天最后一件事——制作黑莓酱。
一想到涂抹着酸酸甜甜的黑莓酱的面包，她就控制不住地咽口水，这个现在可是难得的美味。
冬日的早晨，用温开水水泡上一杯果茶或者山楂水，再搭配几片抹了果酱的面包，想想都觉得满足。
她一边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松木，让火苗更旺些，一边继续琢磨：天冷了就围在壁炉边烤火，手里再编几双芦苇鞋。
渴了就喝蜂蜜调制的薄荷水或者山楂茶，说不准还能趁着冬日的空闲，学学缝制衣服。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柴火囤足，冬天柴火用得快，价格也贵。
腌菜也得早点安排，往后能腌的菜只会越来越少。
最好再多囤些果酱、肉干之类的食物，才能安心过冬。
思绪落定，伊芙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她先仔细把黑莓都清洗干净。
有些黑莓熟透了，表皮微微发皱，指尖一碰就能感受到那柔软的弹性。
洗好的黑莓全倒入锅中，再倒入适量的蜂蜜，金黄的蜂蜜与深紫的莓果交织在一起，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随着温度升高，黑莓渐渐软化，汁液缓缓渗出。
伊芙手持木勺，轻轻搅拌着锅中的混合物。
甜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黑莓特有的果酸味，让人食指大动。
沸腾的果酱在锅中冒着细小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窗外星空璀璨，阁楼里弥漫着果酱的甜香和蜡烛的暖光。
熬煮过程中，她不时搅拌，小心控制火候。
当酱汁变得浓稠时，她取来干净的玻璃罐，将热腾腾的果酱装入预先用开水煮过的玻璃罐。
深紫色的酱料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她一共装满了四个500毫升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都密封得严严实实。
将四个果酱罐与剩下的一罐蜂蜜并排放在壁炉前的架子上，伊芙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些美味的果酱能让她冬日的饮食更丰富些。
夜已深，阁楼里烛光摇曳。
忙活了一整天的伊芙躺在小木床上，心里盘算着事：
今天卖的货一共赚了六百七十八个铜币，买粗盐和陶罐花了五十个铜币，剩下六百七十八个铜币。要尽快把咸鸭蛋腌上。
另外，得抽时间找莉莲夫人问做衣服的费用和棉花价钱，这位专接缝制活的寡妇手艺好、名声响，就是价格贵。
还要慢慢打听租房消息，看看有没有便宜房源，目前她有两个多金币，买不起房但租得起。
再多做点蜡烛和肥皂卖，找时间去屠夫那里问下牛羊脂能不能批发，顺便看看有没有便宜内脏买……
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她心中涌起笃定的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